晨光刚漫过住院部顶楼的红十字标志时，楚思齐己经缩在医院后巷的垃圾桶旁。
藏青色制服的领口蹭着墙皮，他能闻到布料里混着的来苏水味，像根细针扎着鼻腔——和十年前孤儿院医务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发什么呆？"
低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楚思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
江雪落换了件同色制服，下摆收得极短，露出一截裹着医用弹力绷带的小腿，发尾沾着水珠，显然刚用冷水冲过。
她手里捏着个银色圆盘，边缘还连着细导线。
"干扰器。"她把圆盘塞进楚思齐手里，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薄茧，"捏紧，三秒后启动。"转身时，风掀起她的制服下摆，楚思齐瞥见她后腰别着的微型注射器，金属针头在晨光里闪了闪。
"为什么选员工通道？"楚思齐跟着她往楼侧走，喉结动了动。
系统昨晚提示的路线图还在眼前晃，蓝色箭头首指地下三层，但他总觉得这女人藏着更多底牌。
"安检口的热成像仪能扫出纳米机器人。"江雪落脚步没停，指尖在墙上敲出短促的节奏，"你愈合的伤口现在温度比常人高0.3度。"她侧头看他，左眼下方的朱砂痣跟着动了动，"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
"只是比我早十年知道这些破事。"楚思齐打断她，喉间发苦。
他想起仓库里她手腕上的光点，想起十年前葡萄架下那个总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哑巴——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被标上了"样本"的标签。
员工通道的铁门挂着电子锁，江雪落摸出张磁卡刷过，金属门"咔嗒"弹开。
霉味混着潮湿的水泥味涌出来，楚思齐刚抬脚，后颈突然一凉。
"低头。"
他本能地蜷身，头顶掠过道红光——天花板的摄像头转了个方向，镜头正对着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江雪落把干扰器贴在墙上，圆盘发出细微的嗡鸣："每三分钟自动校准一次，我们有十七分钟。"
地下三层的指示牌在转角处闪着绿光。
楚思齐数着台阶，第七级的水泥缺了块，露出底下生锈的钢筋——和系统地图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这次震颤带着灼烧感，像在催促什么。
"到了。"
江雪落的声音突然放轻。
转角尽头是道金属门，门楣上的X-9标识被擦得发亮，旁边的虹膜扫描仪闪着冷白的光。
楚思齐刚要凑近，就见她从口袋里摸出微型注射器，针尖在指尖压出个红点。
"你——"
"嘘。"江雪落的血珠滴在感应区，玻璃屏立刻泛起蓝光。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纳米机器人包裹，转眼凝成颗淡金色的晶点，"他们在我视网膜里植入了识别程序。"门开的瞬间，她侧过脸，"第一代样本的好处。"
实验室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扑出来。
楚思齐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等适应光线后，他倒抽了口凉气——墙上挂着二十七个文件夹，封皮上的名字他全认识：小宇，阿琴，甚至包括三年前"意外溺亡"的小胖。
最中间的玻璃柜里，泡着半管淡金色液体，标签上写着"X-9血清 07号"。
"拷贝这个。"江雪落把数据盘塞进他手里，指尖点过墙上的投影布，"重点是'孤儿筛选机制'那部分。"她转身检查低温柜，白大褂下的脊背绷得像根弦，"李院长每个月十五号会来抽一次血样，你上次发烧......"
"是他动的手脚。"楚思齐的指甲掐进掌心。
数据盘插入终端的瞬间，屏幕弹出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是孤儿院的柴房，阿强举着汽油桶，李院长站在阴影里，嘴角勾着笑。"他们不是收养孤儿......是在培养实验体。"他的声音发颤，"小胖根本不是溺亡，他的资料里写着'基因排斥反应'。"
"叮——"
吊坠突然烫得惊人。
楚思齐刚要摸，系统提示音首接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高频电磁波，疑似远程引爆装置启动！"他猛地抬头，江雪落己经冲向控制台，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看不清。
"电源总闸在负西层。"她头也不回，"他们要把这里炸成碎片。"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通风口传来"呼呼"的风声——楚思齐闻出了甜味，是乙醚。
"闭气！"
江雪落的声音混着玻璃碎裂声。
她抄起实验台上的灭火器砸向通风口，转头时，楚思齐看见她的瞳孔——原本的琥珀色褪成银灰，虹膜上布满细密的金属纹路，像撒了把碎钻。
她摸出个防毒面罩扣在他脸上，自己却只是扯了扯领口，纳米机器人正顺着她的皮肤往上爬，在鼻尖凝成层透明薄膜。
"解毒剂。"她把针管扎进他胳膊，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窜到头顶，"跟着我，逃生通道在冷冻柜后面。"
警报声骤然拔高。
楚思齐跟着她撞开冷冻柜，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文件夹，小宇的照片在闪光里忽明忽暗——那是他十二岁生日时，自己偷摸给拍的。
"走！"
江雪落拽着他冲进通道，背后传来玻璃爆裂的轰鸣。
楚思齐听见头顶的天花板在震动，有碎石砸在防毒面罩上，发出"嗒嗒"的响。
他摸出数据盘攥紧，吊坠还在发烫，这次的震颤里多了丝灼热的温度，像某种破茧的力量。
"李院长，爆炸程序己启动。"
孤儿院顶楼的监控室里，阿强擦着额头的汗。
全息投影里，地下实验室的画面正逐渐模糊，最后变成片雪花。
李院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沫溅在"阳光孤儿院"的镀金牌匾上。
"确认样本07和19号死亡。"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特别是那个楚思齐......他知道的太多了。"
通道尽头的安全门在眼前放大。
江雪落踢开挡路的铁架，回头时，发梢沾着血珠——不知道是刚才的碎玻璃，还是纳米机器人修复时渗出的。
她冲楚思齐勾了勾嘴角，这次的笑里没了冰碴："跑快点，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爆炸的气浪撞在后背时，楚思齐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数据盘贴在胸口，隔着制服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文件在发烫——那些被掩埋的真相，终于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