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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失联与恐慌

王玥颖的肺像漏了气的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响,每次吸气喉咙都火辣辣地疼。脚下那条通向滑坡现场的山路,在越来越暗的天色里模糊不清,坑坑洼洼,石头不断绊着她的脚。她根本顾不上疼,脑子里嗡嗡乱响,只有远处那片还在翻腾、还在变大的灰黄色烟尘。那烟尘像座巨大的坟,压在远远的山上,也死死压在她心口。

“刘元乾……刘元乾!”这个名字在她拼命奔跑的脚步里碎掉,一下下撞着她的胸口。她就一个念头:过去!离他近点!就算只是站在那要命的烟尘边上,离他近一步也好!

没跑出多远,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王同志!站住!别跑了!”是那个民兵队长,带着两个小伙子喘着粗气追上来,一把拽住了她快要脱力的胳膊。

“放开!我要过去!”王玥颖嘶声喊着,用力挣扎,眼睛里全是血丝,像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

“你醒醒!”民兵队长死死抓着她,声音也在发抖,但强撑着镇定,“你一个人冲过去能干啥?那地方现在就是鬼门关!石头不停地往下掉!指挥部可能有消息了!最新的消息!你得回通讯点才能知道啊!”

“指挥部”三个字像盆冷水,猛地浇在王玥颖烧昏的头上。她挣扎的力气一下子没了,大口喘着气,回头死死盯住民兵队长:“啥消息?刘元乾呢?他咋样了?”

民兵队长躲开她刀子一样的眼神,喉咙动了动,艰难地说:“……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指挥部那边,消息肯定比咱们这儿快。跟我回去,王同志!你现在冲过去,除了添乱,还可能白白送命!”

王玥颖浑身抖得像筛糠,嘴唇咬得发白。脑子告诉她民兵队长说得对,可心里那个大窟窿,正被无边的害怕狠狠撕扯着。她望着远处那片还在弥漫的烟尘,最终,像被抽掉了骨头,任由他们半拖半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溪头村。

村里比刚才更乱了。天几乎全黑了,像墨汁泼过,只剩天边一丝灰白的光。半塌的院墙根下传来压抑的哭声,有人在喊失踪家人的名字,声音凄惨。手电筒的光柱在乱糟糟的街上乱晃,像瞎了的虫子,照亮人们惊慌跑动的影子和倒塌东西的可怕形状。空气里灰土味呛死人,混着牲口粪的臭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心头发紧的血腥味。

临时指挥部设在村尾一间还算结实的仓库里。屋顶的瓦片掉了不少,露出黑窟窿。几盏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勉强照亮屋里一堆焦头烂额的人和一张张愁云惨淡的脸。墙上贴着破破烂烂的山势图,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当办公桌,上面铺着地图,旁边堆着几个沾满灰的对讲机,指示灯微弱地闪着,里面只有一片让人心烦的“滋滋”电流声,听不清人说话。

“咋样?联系上没?”杨主任也在,他显然是从安置点赶过来的,裤腿上全是泥巴,额头蹭破了皮,血丝糊着也没擦。他对着一个戴着耳机、守着电台的年轻通讯员吼,嗓子都哑了。

通讯员脸煞白,手指头飞快地拧着旋钮,对着话筒一遍遍喊:“苍鹰!苍鹰!指挥部呼叫!收到回话!……猎鹰一号!猎鹰一号!听到吱声!……喂?喂喂?”回应他的,除了电流噪音,就是死一样的安静。

“不行了,杨主任!所有频道都试了!全是杂音!干扰太强了!”通讯员摘下耳机,声音带着哭腔,“可能是二次塌方把山上的信号塔震坏了,也可能是落石砸断了线……”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民兵队长带着丢了魂似的王玥颖冲了进来。

“指挥部!滑坡那边有信儿没?”民兵队长劈头就问。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更沉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过来,带着询问,也带着一样的恐慌。

杨主任看见王玥颖那张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里一沉,但他顾不上安慰,一个穿着迷彩服、胳膊上套着红十字会袖标的人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满头大汗,脸上全是灰,喘着粗气喊:

“不好了!杨主任!刚……刚从滑坡那边跑回来一个兄弟!他说……说二次塌方太凶了!整个前头干活的地方……全给埋了!”

仓库里静得吓人,掉根针都能听见。

“啥?!”杨主任的声音都变调了。

“埋了?”民兵队长失声叫出来。

王玥颖只觉得腿一软,要不是手指头死死抠住旁边一个倒扣的木箱边角,她当场就能瘫下去。耳朵里嗡嗡响,血好像一下子冲上脑门,又唰地一下凉透了。

“人呢?‘苍穹之盾’的人呢?”杨主任几乎是扑过去抓住报信人的肩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报信人脸上又怕又悲,嘴唇哆嗦着:“……他……他说……塌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跑……有人被埋里头了!具体……具体几个……埋了谁……他当时离得远,烟太大,根本看不清……只看到……只看到塌方前,刘……刘队长还在最前头那块悬石边上指挥人撤……”

“轰——!”

王玥颖脑子里像炸了一样!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瞬间没了。她猛地向后一退,后背狠狠撞在冰凉的土墙上。墙的寒气钻进骨头缝里,却比不上心底冒上来的那股能把人冻僵的冷。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白死白,一点血色都没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死死攥住,用力揉搓,疼得她喘不上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尖锐的耳鸣盖过了仓库里所有的声音。

刘元乾……还在最前头……被埋了……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铁块,一遍遍烫着她的脑子。

眼前的东西都在转,都在塌。她又看见那片冲天的烟尘,像一张吃人的大嘴,一口就把什么都吞了。而刘元乾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那身笔挺的深蓝衣服,就在那灰土的中心,被烂泥和大石头狠狠砸过、埋住!

“不……不会的……”她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像是自己跟自己说,又像是在问老天爷。身体顺着粗糙的土墙,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王玥颖!”杨主任吓坏了,一步冲过来扶住她快软倒的身体,“挺住!挺住啊!还不确定!只是可能!消息不一定准!”他自己说着这话,声音抖得厉害,眼里的恐惧一样浓得化不开。

“杨主任……”旁边一个负责登记的人,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脸比哭还难看,声音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刚……刚才点了一下……从滑坡那边撤回来的人……‘苍穹之盾’小队……少了……少了西个人……”他没敢念名单,但那眼神己经说明白了。

“别说了!”杨主任厉声喝止,但己经晚了。

王玥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了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登记员,里面一下子爆出一种快要疯了的、混着巨大害怕和绝望的光。少了西个人!刘元乾当时就在最前头!冰冷的逻辑死死地扣上了最后一环。

“啊——!”一声短促、凄厉、像受伤野兽嚎叫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冲出来。她猛地甩开杨主任的手,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张拼起来的桌子,扑向那堆死气沉沉的对讲机!

“刘元乾!刘元乾你说话!你回话啊!”她抓起一个对讲机,手指头痉挛地按住通话键,对着话筒嘶喊,声音又尖又破,“你听见没有!说话!求你了……说话……”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一下子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喊,感觉不到脸上的冰凉,巨大的恐慌像冰水,彻底淹了她。

仓库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王玥颖失控的哭嚎和对讲机里单调刺耳的“滋滋”声。那场景,让人心里堵得慌。

民兵队长不忍心看,猛地扭过头,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咚”的一声。报信人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和喊叫。

“救援队!救援队集合出发了!快点!”

仓库里的人精神一振。杨主任立刻冲了出去。王玥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扔掉手里的对讲机,跌跌撞撞地也要往外冲。

村口的空地上,天己经黑透了。几辆装着铁锹、撬棍、担架和简易生命探测仪的卡车轰轰响着,车灯刺破浓黑的夜,照亮了十几条快速集合的人影。他们都穿着橘红色的救援服,戴着安全帽,脸上绷得紧紧的。

“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不管啥代价!”杨主任对着带队的一个黑脸汉子吼,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壮。

“明白!兄弟们,上车!”黑脸队长用力一挥手。

救援队员们闷着头,动作飞快地爬上车厢。

王玥颖冲到最前头,一把抓住正要关上的卡车车门,对着里面的救援队员,眼泪糊了满脸,嗓子哑得厉害:“求求你们!找到他!一定要找到刘元乾!求求你们了!”她的手指因为用力抠着车门,关节都白了,指甲深深陷进冰冷的铁皮里。

带队队长看着眼前这个悲痛得快碎了、几乎疯掉的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沉甸甸的不忍。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但很稳:“姑娘,我们会拼命找!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引擎轰鸣,卡车载着最后一点希望,冲开沉沉的夜色和漫天的尘土,颠簸着开向那条通往烟尘地狱的山路。

王玥颖追了两步,实在没力气了,停了下来。她站在冰冷的夜风里,看着卡车的尾灯像两个小小的红点,在山路拐弯的地方闪了一下,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黑暗,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把整个山谷捂得严严实实。远处滑坡的方向,死寂一片,连机器的声音也彻底没了。那吓人的烟尘好像终于落了下去,却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死气沉沉的影子,盖在山坡上,也压在所有人心上。

“王同志……回……回屋里等吧,外头冷……”民兵队长走过来,声音干巴巴地劝。

王玥颖像根木头桩子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吞没了卡车灯光的黑暗,好像要穿透这厚厚的夜,看到那片要命的地方。

就在这时,风声里,隐隐约约地,好像从滑坡的方向,传来了闷闷的、“咚……咚……”的声音,像是大石头滚下来砸在地上的响声。那声音不大,但一下下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旁边的老村长侧着耳朵听了听,布满皱纹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他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又……又来了……落石……这大晚上的……可咋挖人哪……”

这话像冰锥子,狠狠扎进王玥颖己经绷得快断的神经里。

她猛地闭上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冰冷的绝望,混着钻心的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她的心脏,越勒越紧。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和魂儿,正被这无边的黑暗和那沉闷的落石声,一点点拖进冰冷的深坑里。

就在王玥颖绝望地听着落石声时,黑脸队长带队的救援卡车在离滑坡现场还有一里多地的地方被迫停了下来。前面的路被二次塌方下来的巨大土石堵得严严实实,车灯只能照见一片狼藉。队长跳下车,用手电筒照着前方,脸色铁青。他抓起对讲机,但里面依旧是刺耳的杂音。他转头对着刚下车的队员们,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沉重:“兄弟们,车过不去了!前面情况不明,落石不断!只能靠腿走,还得摸着黑!把家伙都带好,手电筒省着用!记住,安全第一!咱们是去救人的,不是去送命的!走!”他率先扛起一捆绳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泞和碎石里,橘红色的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黑暗吞没。后面的队员沉默地跟上,每个人都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步步惊心、希望渺茫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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