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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拥·玄甲裂,鲛绡湿

寒冰狱外,风雪是吞噬一切的苍白巨兽。庄蘅蜷缩在卫所高墙的阴影里,如同被遗弃在冰原上的素色花瓣,身下的积雪己被体温融开一小片泥泞的湿痕。膝前散落的幽蓝鲛珠,在黯淡天光下兀自散发着温润而悲伤的微光,如同凝固的星辰泪。她将脸深深埋在冰冷的膝盖里,压抑的呜咽早己被呼啸的风雪吞没,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巨大的悲恸掏空了她最后的气力,本源魂力的损耗与逍遥游真气的死寂,让她连维持清醒都异常艰难。意识在冰冷的麻木与尖锐的痛楚间沉浮,归墟的阴影、寒冰狱的绝望、北冥神君的狞笑、厉九溟濒死的青紫色面容……无数破碎的噩梦碎片在眼前翻搅。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炸裂的巨响,猛地从厚重的玄冰卫所高墙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刺耳无比的、玄铁扭曲撕裂的锐响!

整面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卫所高墙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墙根堆积的雪沫簌簌落下!

庄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那扇厚重无比、象征着玄鉴司森严铁律的玄冰狱门,此刻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撞击!门缝处,坚逾精金的玄铁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道道狰狞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幽蓝的玄冰碎屑混合着冰晶,如同爆炸般从门缝中激射而出!

下一刻!

轰——!!!

狱门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破碎的巨大玄铁碎片裹挟着狂暴的冰寒气流,如同炮弹般西散射出!

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挣脱而出的修罗,裹挟着刺骨的寒煞与浓烈的血腥,从那破碎的狱门缺口处,踉跄着、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猛冲了出来!

是厉九溟!

他浑身浴血!

残破的玄色轻甲如同被巨兽撕咬过,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肩甲处更是完全碎裂,露出下面被寒煞冻得青紫、又被火毒灼得暗红翻卷的可怖伤口!更多的血正从破裂的甲胄缝隙间不断渗出,滚烫的鲜血与冰冷的寒煞之气交织,在他周身蒸腾起诡异的血雾!脸上、脖颈上,遍布着冻伤的青紫和灼烧的焦痕,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暗红血沫!

他显然己到了强弩之末!冲出狱门的巨大力量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生机,左腿明显无法着力,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和身体剧烈的摇晃!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被血污和冰霜糊住的眼睛,却在冲出狱门的瞬间,如同燃烧的炭块,穿透漫天风雪和激射的冰屑,死死地、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蜷缩在墙角的、那一抹素白!

“庄…蘅…!”一声嘶哑到不成调的、仿佛从破碎肺腑中挤出的低吼,淹没在风雪和狱门爆裂的余音里。

庄蘅彻底僵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风雪抽打在脸上毫无知觉,膝前的鲛珠滚落也浑然不觉!眼前那浴血冲出地狱的身影,比她透过比目玉珏看到的更加惨烈,更加触目惊心!那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狂暴的冰火煞气、以及那不顾一切的、如同燃烧生命换来的决绝……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麻木与死寂!

“不…不要过来!回去!!”她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调!他这样出来,是找死!玄鉴司的铁律会将他撕碎!他体内的伤会彻底要了他的命!

然而,厉九溟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如同即将凋零的素白身影!所有的剧痛,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死亡威胁,在这一刻都被那决堤而出的情感洪流彻底冲垮!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腿,如同扑向最后光明的飞蛾,朝着庄蘅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猛扑过去!每一步踏落,都在积雪中留下一个混合着滚烫鲜血和冰碴的深坑!

距离在缩短!

风雪狂舞,破碎的狱门内传来守卫惊怒的呼喝和兵刃出鞘的刺耳锐响!

就在守卫的脚步声和厉喝即将追至身后的刹那——

厉九溟扑到了!

他高大的、浴血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力,如同倾倒的山岳,猛地撞向蜷缩在地的庄蘅!然而,就在即将撞实的瞬间,他那双布满血污和伤口的手臂,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精准与力量,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却又带着绝望温柔的力道,猛地张开,绕过她的身体,然后——

死死地、用尽生命全部力气地,将她整个纤细的身体,狠狠箍入自己染血的胸膛!

“呃——!”巨大的撞击力让两人同时闷哼出声!

冰冷!坚硬!破裂的玄鉴司轻甲碎片,如同无数锋利的冰锥,狠狠硌在庄蘅单薄的脊背和手臂上,带来尖锐的刺痛!轻甲上尚未冻结的、滚烫粘稠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素白的鲛绡纱衣!

滚烫!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他胸腔剧烈的震动和擂鼓般的心跳,隔着破裂的甲胄和浸血的纱衣,狠狠撞击着她的感知!

“庄蘅…!”厉九溟的头颅深深埋进她颈侧的乌发里,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肌肤上,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喉间滚动,“别走…别去…”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个怀抱,冰冷与滚烫交织,绝望与力量并存!破裂的玄甲如同命运的荆棘,刺穿着彼此的血肉;滚烫的鲜血与泪水(庄蘅脸上未干的泪痕再次汹涌而出)混合,浸透了象征纯净与飘渺的鲛绡,留下永远无法洗去的、凄艳的烙印!

他抱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嵌入自己同样破碎的骨血之中!双臂如同烧红的铁箍,勒得她几乎窒息,却又传递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倾注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刻骨的爱恋,无望的离愁,对命运不公的滔天愤怒,以及对彼此遍体鳞伤、即将永诀的心疼!

庄蘅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后,猛地爆发出同样不顾一切的力量!她不再去想玄鉴司的追兵,不再去想自身的归墟宿命!她伸出同样冰冷颤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回抱住厉九溟那浴血的身躯!手指深深掐入他背后破裂的甲胄缝隙,触碰到那滚烫粘稠的血液和冰冷刺骨的伤口!仿佛要抓住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浮木!

“九溟…九溟…” 她将脸深深埋在他染血的颈窝,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混合着他的血,浸湿了破碎的玄甲边缘。

风雪在这一刻仿佛凝滞。破碎的狱门处,追出的守卫被眼前这惨烈而决绝的相拥一幕所震慑,竟一时忘记了动作。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世界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滚烫的鲜血、冰冷的玄甲、绝望的拥抱,以及那深入骨髓的认知——

此一拥,或许便是此生绝响。

此去归墟,碧落黄泉,再见无期。

冰冷的玄鉴司轻甲碎片,深深嵌入庄蘅后背的鲛绡,刺破肌肤,渗出血珠,与她泪水浸透的纱衣一同,被厉九溟胸膛不断涌出的滚烫鲜血,彻底染成凄厉而永恒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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