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良家里来了一位南方的朋友。便邀请太姥爷去县城陪客。
回来后，太姥爷告诉海成：我己经找河西刘瞎子选好日子，过几天就把你和彩云的婚事办了。
赵海成一脸迷茫地问：你不是说先定亲吗？咋就首接结婚了呢？
太姥爷说：世道太乱，不能再等了。
赵海成大声地说：我还不想结婚呢，再说，我只当彩云是友家妹妹，根本没想过要娶她。
太姥爷大怒，举起烟袋锅砸向了赵海成的肩膀。若是以往，赵海成会躲，可是今天没有。烟袋锅砸在他的肩头，里面的烟灰还燃着，把他的棉袄烧了一个洞，传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太姥姥大叫着，用手拍灭了棉袄上的小火苗。她咬住嘴唇忍了一会儿，泪水终究涌出了眼眶。太姥爷脸色铁青，一脚踹过来。赵海成身子一歪，跪在了地上。
太姥爷喝道：前些日子刘掌柜的给警察局长送了大洋钱，这才把你放出来的，咱可不要忘本！赵海成抬起头，一脸的惊愕。
你知道不？闹事的死了好几个呢。太姥爷数落着，眼里有了泪水。
赵海成的身体里热血上涌，恨恨地说：那些狗日的东西，以后不得好死。
太姥爷长叹一口气，说：儿子，刘掌柜的生意比咱大多了，人家肯把闺女许给你，是你修来的福分呐。
赵海成一言不发。
太姥姥在一旁说：海成啊，彩云姑娘也不错，你就知足吧。
赵海成和刘彩云结婚前，太姥爷嘱咐家人把他看紧了。
太姥姥说：他一个大活人，小猫小狗也不是随便能守住的。
太姥爷狠狠地瞪了太姥姥一眼说：你要是放走他，别怪我翻脸。
太姥姥无奈地笑笑，说：你真不放心，就把我和儿子都锁屋里吧。
太姥爷举起长长的烟杆，用力晃了晃，说：你还挺豪横，有本事看好儿子吧。
这样，太姥姥和老闺女赵海英开始轮流盯着赵海成。他暂时失去自由，哪儿也挪不得了。
这天，太姥爷打算去置办物品。他掀开门帘瞅了瞅，见赵海成正窝在炕头睡觉，便扭过脸走了。
到了门口，他转身问太姥姥：老闺女呢？
太姥姥耷拉着眼皮说：晚上看了她哥半宿，正补觉呢。
太姥爷点点头，又说：你知道咋办吧？
太姥姥一脸的不快，小声地说：再这样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太姥爷露出一嘴白牙笑了，温柔地拍了拍太姥姥的手说：我还不是为了咱儿子好？他性子太野，找一个规矩的媳妇伴着，咱家往后才能过太平日子，你咋不明白呢？
太姥姥叹口气，说：咱儿子可是有想法的人，不是谁能拴得住的。
太姥爷将目光投向远处，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坐上马车走了。
太姥姥到屋的时候，赵海英正瞪着大眼睛瞅屋顶呢。
太姥姥说：咋不睡了？
赵海英说：妈呀，我真弄不明白，结婚这大的事，爹咋不听听我哥的想法？
太姥姥坐上了炕，盘上腿，让女儿枕着，细长的手指在女儿的黑发上抚摸着，慢声慢语地说：从老社会起，结婚都是凭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咋能说变就变呢？我当初连你爹的面都没见过，这么多年过的不也挺好吗？
赵海英说：那是你命好，我爹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太姥姥听了，抿着嘴笑了。
对面的屋门响了一下。太姥姥推开女儿，嗖地滑下炕，扭着小脚出去了。
赵海成披着棉袄，踩着鞋沿，一脸迷茫地望着母亲说：妈，我上一趟茅厕还不行吗？要不你找根绳子把儿子拴门框上得了。
太姥姥突然涨红脸，眼里闪着泪光说：这一说，你好像倒成了捡来的小猫小狗了，你爹他，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赵海成苦笑了一下，说：为我好，结婚这么大的事，他轻轻一跺脚，就板上钉钉子了，咋不寻思下我好受不好受呢？
太姥姥沉下脸说：中咧，跟我说这个有用啊？你不去茅厕了？憋坏了可别怨我呀。
赵海成不再言语，匆匆出了屋子。
傍晚，太姥爷还没有回来。天上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装点出一个白色的世界。
赵海成搬出一把木凳，坐在院里想着心事。太姥姥叫了几回，他只当做没听到。不知不觉中，雪花落了赵海成一身。他一动不动，像个白色的塑像。此刻，他的心仿佛己经随着雪花飞离了这个小院，去了茫茫的大山里，去了冰冻的河床上，去了更远······
不知过了多久，赵海成一回头，老妹子就站在几米外。她的身上也披着雪花，小脸冻得越发的白。
赵海成赶紧走过来，捧起妹妹的脸说：傻丫头，你咋也陪着哥挨冻呢？
赵海英的睫毛上沾着雪花，一眨眼便落在了腮边。赵海成心里一酸，手有些抖。
赵海英说：哥呀，你快回去吧，妈正在屋里难受呢。
赵海成仰起头，痴痴地望着漫天的雪花，长长地出了口气，己经发紫的嘴唇一阵哆嗦。
赵海英回头向屋里望过一眼，突然小声地说：哥，要不你远走高飞吧，想干啥就去干啥。
赵海成猛地一愣，笑着问：你知道我最想干啥？
赵海英摇摇头。
赵海成道：听说共产党有一支军队，专为穷人打天下的，我想去找他们。
赵海英问：打仗？一不小心会掉脑袋的。
赵海成说：既然去了，我就不怕。
赵海英一把拽住赵海成的胳膊，说：咱家就你一棵独苗，有危险不行，可是看着你憋闷，我心里又不好受。说着，她的眼泪淌了下来。
就是走，我也要等爹在家的时候走，不能让你和妈落下埋怨。说完，赵海成拉着妹妹进了屋。 赵海英紧紧拉住哥哥的手，呵呵地笑。太姥姥掀开门帘看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