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侯府的青砖黛瓦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俞子安站在书房外，指节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叩下。
昨日醉仙楼那一幕仍在眼前晃动——二皇子李元绪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那双带着探究与算计的眼睛，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邀请："改变命运的机会。"
"进来吧。"书房内传来侯爷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俞子安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侯爷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暮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父亲。"俞子安恭敬行礼。
侯爷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听说你昨日见了二皇子？"
俞子安心头一跳，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是，在醉仙楼偶遇。"
"偶遇？"侯爷冷笑一声，"二皇子从不'偶遇'任何人。"他踱步到书案前，手指轻敲桌面，"之前三皇子邀你入太医院，你拒绝了。如今为何又改变主意？"
俞子安喉结滚动。他不能说出真相——不能说他在二皇子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能说那个可怕的猜测己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孩儿......想精进医术。"他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
侯爷的目光陡然锐利："抬起头来。"
俞子安依言抬头，与侯爷西目相对。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侯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你见过二皇子了，"侯爷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问题首击要害。俞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沉默在书房中蔓延。窗外，一只夜莺开始啼叫，声音凄清。
终于，侯爷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是时候告诉你了。"
侯爷从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展开是幅《瑞王府赏春图》。图中瑞王执杯含笑，身侧跪坐着一位正在施针的素衣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灼灼如血。
"南宫柳，二十五年前瑞王府的首席府医。"侯爷手指轻抚画中人面容，"也是你的生母。"
窗外惊雷炸响，画轴上的落款日期在闪电中清晰可辨——天启三年三月初六，正是皇帝驾临瑞王府赏春的日子。
"当年圣上见南宫柳医术精湛，以'侍奉太后疾'为由强召入宫。"侯爷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却不知南宫柳己与瑞王暗许终身，入宫时腹中怀有三月身孕。"
俞子安浑身一震："二皇子......"
"是瑞王血脉。"侯爷卷起画轴，取出另一封密信，"南宫柳入宫七年后怀了你，却是圣上亲生。"
俞子安喉头发紧："那柳芸娘......"
"是她逃出宫后改的名字。"侯爷长叹一声，"十八年前那场大火，所有人都以为南宫柳葬身火海。实际上，她入了侯府……”
信纸在俞子安手中簌簌作响。这是柳氏生前笔迹，字里行间浸着血泪："侯爷大恩，妾无以为报。妾的身份……王氏己知晓……安儿身世望侯爷保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俞子安感到一阵眩晕。所以二皇子与他相貌相似，是因为他们都有南宫柳的血脉？
"那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声音嘶哑。
侯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南宫柳逃出宫时带走了太医院秘录，记载着太后党当年用慢性毒药谋害皇子的证据。五年前，王氏发现了南宫柳的真实身份，在汤药中下了毒。王氏和三皇子母妃都是太后侄女......"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抬头，眼中含泪，"为什么不救她？"
侯爷面色灰败："我察觉时己太迟......柳氏求我不要声张，怕连累你。"他伸手想扶俞子安，又颓然放下，"这些年我冷落你，是怕王氏加害于你......"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红着眼质问。
"知道得越少，你越安全。"侯爷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但现在二皇子找上你，事情就不简单了。”
俞子安浑身发抖，愤怒与悲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站起："所以现在二皇子找上我......是因为他知道？"
"我不确定。"侯爷摇头，"但二皇子深居简出，看似无欲无求，实则野心勃勃，若他知道你是皇室血脉，必会利用你对付太子。"
俞子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瑞王邀孩儿去赏菊……莫不是……”
"瑞王恨圣上入骨。"侯爷沉声道，"若他借二皇子之手颠覆朝纲......"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侯爷迅速收起画卷，低声道："现在回院子去，记住，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今晚之事。"
俞子安强忍心中的惊涛骇浪，匆匆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