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端着一杯果汁,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脚踝。
她看似在休息,实则在冷静地复盘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三人华尔兹”。
丁默邨的贪婪好色,南造芸子的咄咄逼人,伊藤夫人的深藏不露……
每一个人的面孔,每一个人的微表情,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地回放、分析。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看似被动的防守中,悄然摸清了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秉性和走向。
她知道,时机,己经成熟。
是时候,落下她反击的第一颗棋子了。
她朝着不远处,那个正被一群富家小姐围着,百无聊赖地吃着蛋糕的丁芷涵,递过去一个充满了“关切”和“疲惫”的眼神。
丁芷涵立刻心领神会。
她像找到一个摆脱无聊的绝佳借口一样,立刻推开了身边那些叽叽喳喳的闺蜜。
“哎呀,你们好烦呀!没看到我浣云姐姐一个人在那边吗?
她刚才受了惊吓,身体肯定不舒服,我要过去陪陪她!”
她提着裙摆,像一只花蝴蝶,快步跑到了林薇的身边,亲昵地坐了下来。
“浣云姐姐,你没事吧?我爸爸……他是不是又对你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
丁芷涵的脸上,带着一丝同仇敌忾的愤慨,
“你别理他!他就是个老色鬼,看到漂亮姐姐就走不动道!”
她这番口无遮拦的话,让林薇的心中,暗自发笑。
看来,这个大小姐,对她父亲的德性,也是一清二楚。
“没有,芷涵妹妹,你误会了。”
林薇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丁部长只是……太热情了。”
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丝被长辈“过度关心”的窘迫和为难,瞬间就拉近了与丁芷涵这位“叛逆少女”的心理距离。
“哼,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嘛!”丁芷涵撇了撇嘴.
然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那点愤慨,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充满了委屈和绝望的神情所取代。
她看了一眼西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了声音,对着林薇,说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秘密。
“浣云姐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我可能,很快就要订婚了。”
林薇的心中,波澜不惊,但脸上,却立刻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订婚?和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也不想提!”丁芷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是……是南京政府那边,一个姓王的陆军部长的儿子!
我爸爸为了巴结他们家,为了他那笔该死的‘矿产’生意,竟然……竟然要把我,当成货物一样,卖给他!”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微微颤抖。
“那个姓王的,就是个混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听说在南京,玩弄过的女学生,都够组一个加强排了!
我……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给那种人渣!”
说着,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抓着林薇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薇的心中,冷笑一声。
她没有立刻表态。
她只是从手包里,拿出一方绣着兰花的、干净的手帕,轻轻地,为丁芷涵擦拭着眼泪。
她的动作,轻柔,充满了姐姐般的温暖和关怀。
她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丁芷涵,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她父亲的“冷酷无情”,和那个王公子的“不堪入目”。
等到丁芷涵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林薇才用一种充满了同情和理解的语气,轻声地,叹了口气。
“芷涵,我明白你的心情。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能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呢?
更何况,是要嫁给那样一个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感同身受的惋惜,己经表达得淋漓尽致。
“是吧!是吧!浣云姐姐,你也觉得我爸爸做得太过分了,对不对?!”丁芷涵像是找到了唯一的知音,激动地问道。
“可是,芷涵,”林薇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理智”而又“成熟”的为难神情,
“这毕竟,是你的家事。
而且,对方,是南京政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你父亲他……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你还能为了这件事,真的和你父亲,闹到决裂的地步吗?”
她用一种“退一步”的方式,反过来,将难题,抛给了丁芷涵。
果不其然,丁芷涵听完她这番“费曼式劝解”,反而变得更加激动和不甘。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大不了……大不了我就离家出走!”
她像一个被逼急了的孩子,说出了最天真的气话。
然后,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了林薇的手。
她的眼中,充满了恳求和希望。
“浣云姐姐!你……你见多识广,又那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看着林薇,那眼神,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看到了唯一的一块浮木。
“求求你,帮帮我!
只要你能帮我搅黄这门婚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我甚至可以去求我爸爸,让他把城东那块地,都送给你做生意!”
林薇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充满了恳求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鱼儿,己经彻底上钩了。
而她,也即将,开始她真正的收网行动。
她沉吟了许久,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为难的、仿佛在进行着巨大内心挣扎的表情。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丁芷涵,重重地,叹了口气。
“芷涵,你先别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神秘感。
“办法,或许……不是没有。
只是,这个办法,很危险。
而且,需要你,绝对地,相信我。并且,完全地,配合我。”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丁芷涵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地点着头。
她凑到丁芷涵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出了她的“计策”。
“要想让你父亲,主动放弃这门婚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觉得,那个姓王的,己经不再是他可以‘巴结’的靠山,而是……一个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大麻烦’。”
“而要做到这一点,”林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我们就必须,先找到一些,关于这位王公子的、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