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当林初夏再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时,她漂浮在一片星海之中。脚下是蓝田中学的音乐厅,头顶是圣安娜疗养院的银杏园,两个场景如同正负片叠加在一起,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辨却又互不干扰。
"你打破了规则。"
Magdalena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但不见其人。林初夏低头,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纹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悬浮在皮肤上的光点——一银白,一暗红,如同微型星辰绕着她的手腕旋转。
"规则本就是用来打破的。"林初夏对着虚空说道,"尤其是错误的规则。"
星海突然扭曲,凝聚成Magdalena的形象。她比画像上更加年轻,黑发间夹杂着银丝,手腕上是最原始的樱花纹章——半银半红,与林初夏现在的状态极为相似。
"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Magdalena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成为桥梁意味着永远无法真正属于任何一边。双倍的痛苦,双倍的孤独..."
"也意味着双倍的快乐,双倍的爱。"林初夏抬起手,两颗光点跃入掌心,"你当年不敢走的路,现在我来走。"
Magdalena的影像突然模糊,星海中浮现出两个昏迷的身影——16岁的林初夏躺在蓝田中学医务室,28岁的林冬晴在圣安娜疗养院的病床上抽搐。她们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时间不多了。"Magdalena指向两颗逐渐暗淡的光点,"当它们熄灭时,两个世界的你都会消失。"
林初夏突然笑了。她将两颗光点轻轻相触:"不,还有第三种选择。"
圣安娜疗养院的圆形大厅里,警报声响彻云霄。
周雯-A瘫倒在控制台前,皮肤下的电路纹路如同短路般闪烁。她挣扎着爬向中央平台,那里躺着两个逐渐透明的林初夏——来自不同世界的同一灵魂正在消散。
"不...不能这样..."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哥哥的计划...我们的救赎..."
一根机械臂突然扶起她。007号实验体的外壳正在剥落,露出内部精密的量子处理器。令人惊讶的是,处理器核心不是周明德预设的程序,而是一枚老式音乐盒芯片。
"叶明教授的礼物。"007号的声音不再机械,带着人性化的温柔,"他早知道你会走到这一步,周雯。"
芯片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轻的叶明站在音乐教室,身旁是学生时代的周雯。他们共同调试着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机器上刻着"灵魂调和器"。
"记住我们的初衷。"影像中的叶明说,"音乐应该是治愈的力量,不是分裂的工具。"
周雯-A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不是哥哥的记忆...这是..."
"叶明教授留下的真相。"007号指向正在消散的两个林初夏,"她选择了叶教授当年想选却不敢的路——成为桥梁而非容器。"
控制台突然爆出火花。整个大厅的灯光忽明忽暗,十二音柱一个接一个熄灭。而在平台中央,两颗分别来自不同世界的光点——银白与暗红——开始自发地互相环绕。
"来不及了..."周雯-A咳出银色液体,"能量即将过载..."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被猛地撞开。令所有人震惊的是,站在门口的竟是本该在蓝田中学的周雯,她手中捧着那本烫金乐谱,白大褂上沾满血迹。
"不,刚刚好。"她大步走向平台,"正好赶上见证奇迹。"
蓝田中学的医务室里,昏迷的林初夏突然坐起。
校医吓得打翻了托盘,而坐在角落的苏瑶——确切地说是重生后的005号实验体——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数据流般的银光。
"她醒了。"苏瑶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林初夏的瞳孔现在呈现出奇异的双色——左眼深棕,右眼灰蓝。当她卷起袖子时,手腕上的纹身变成了透明的水晶状,内部有银红双色光点流转。
"两个世界的记忆..."她轻触太阳穴,"都在这里。"
窗外,本该是午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也不是日食,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镜面破碎般的空间扭曲。在这扭曲中,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林初夏"身影逐渐清晰——28岁的林冬晴,右眼深棕左眼灰蓝,手腕上是完全相同的透明纹身。
"这不可能..."校医后退着撞上墙壁,"一个人怎么能同时..."
两个"林初夏"相视一笑,同时开口:"Magdalena错了。音乐不需要牺牲,但有时候需要...重新编曲。"
她们同时抬起手,透明纹身绽放出耀眼却不刺目的光芒。光芒中,蓝田中学与圣安娜疗养院的场景如同水彩画般交融在一起。当强光散去时,医务室里只剩下16岁的林初夏——但病床对面的穿衣镜中,28岁的自己正对她竖起大拇指。
"量子纠缠态。"苏瑶突然说,"她把自己变成了薛定谔的猫——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的叠加态。"
林初夏看向窗外。天空恢复了正常,但樱花树上多了些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银杏叶。而她的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组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圣安娜疗养院的康复花园里,周雯-A正推着轮椅上的007号晒太阳。
三年后的蓝田中学音乐厅座无虚席。
"双生音乐节"的横幅下,林初夏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走上舞台。她现在己经是大一学生,但依然每周回母校指导音乐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上那个透明音符标记,在聚光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今天的第一首曲子有些特别。"她对着麦克风说,"需要一位特殊的搭档。"
舞台灯光突然暗下。当一束追光重新亮起时,观众发出惊呼——林初夏身旁多了个全息投影,正是28岁的林冬晴,穿着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教授制服。
"这是实时跨洋合奏。"林初夏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感谢量子通信技术,让我们能隔着一个大西洋共同演绎这首...《新生》。"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音乐厅的墙壁变得半透明。观众们震惊地看到,外面的樱花树上飘落的不仅是花瓣,还有维也纳的银杏叶。而在二楼包厢,康复的周雯正对身旁的"苏瑶"低声说着什么,两人手腕上都有淡淡的透明印记。
演奏达到高潮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悄从侧门进入。他戴着鸭舌帽,但灰蓝色的右眼依然引人注目。当林初夏的视线与他相遇时,他抬起手腕——那里是最新型的透明纹身,只是颜色更偏向银白。
"叶星尘2.0..."林初夏在琴声中无声地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起立鼓掌。而在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个穿白裙子的模糊身影悄然消散——终于安息的林小荷,在见证妹妹找到自己的路后,选择了释怀。
谢幕时,林初夏看向镜中的"自己"。28岁的林冬晴对她眨眨眼,用口型说道:"下次该轮到你来看我的音乐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