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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对决

顾云天几乎是将那沉重僵硬的机器人外壳撞进实验室大门后的。冰冷的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响。

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扑面而来,黏稠厚重得令人窒息。只有远处操作台主屏幕幽幽闪烁的待机微光,像鬼火般漂浮在深不见底的黑雾中。

空气里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味道——消毒水冰冷刺鼻的气息被某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腐朽味道压了下去,那是废弃的金属长时间被能量辐射后渗透出的铁锈味,混杂着高级冷却液挥发残存的甜腻,还有一种……无法言述的、类似某种生物脑组织在真空里缓慢干涸后的死寂气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肌肉的酸痛和太阳穴的胀痛。那层由雨晴恐惧情绪凝聚的“情绪废料染缸”外壳紧贴在身上,冰冷、坚硬、不断散发着令神经持续紧绷的精神污染场。

他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滴混合着油污,沿着后颈滑进衣领。推着机器人的手掌虎口被粗糙的边缘硌得生疼。

“晴晴?”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在死寂中异常突兀。身体本能地半蹲下来,凑近机器人胸前那个被厚厚污垢和灰尘覆盖、边缘都模糊不清的狭小观察窗。

狭小的窗后,黑暗更加浓重。只有一双被惊恐撑大到极限的、乌溜溜的眼睛,映着操作台那边投来的微弱幽光,像两颗被遗弃在冰冷荒漠的星子。小手用力地抵着内侧冰凉的塑胶窗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毫无血色的白。

轰!!!

毫无预兆!一声几乎能撕裂耳膜的、极其剧烈的金属爆炸声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右侧黑暗中炸开!如同引爆了一颗高能炸弹!刺目的电火花如同狂舞的金蛇,瞬间撕裂了整个实验室的黑暗!灼人的光焰亮到极致,将周围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积灰的仪器设备轮廓猛地凸现在光影中,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在那片电蛇乱舞的光焰中被狠狠抛飞出来!带着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重重砸在顾云天前方的操作台上!震得台面猛地一跳!那黑影……是一具高度合金化的高大机械构装体!胸甲碎裂向内凹陷,脊椎结构被巨大的力量扯断,露出里面断裂的管线和大片闪烁不定的电火花!肢体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机械骨骼出来,像一具被蛮力拆解的破烂玩具!其左臂被硬生生撕裂,断口处喷溅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冷却/能量液混合物,像垂死巨兽的黑血!

这恐怖的破坏力!顾云天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是什么东西干的?!

“嗬……呵……嗬……嗬……”一阵极其怪异、充满了金属和生物质杂糅质感的沉重喘息声,从爆炸光焰余烬后的那片深浓黑暗中传来。像是破败风箱被强行拉扯,又像某种巨兽被堵住气管后发出的濒死啸叫。

伴随着喘息声,一个纤细得诡异的身影,缓缓地从爆炸冲击波掀起的尘埃和光焰后显形。

白!

刺眼的白!

白得毫无瑕疵,白得像刚从冷冻舱中剥离出来的冰晶!那身白,是某种紧贴皮肤、带有微妙金属光泽的未知柔性材质制成的贴身防护服,勾勒出极度完美的女性身体曲线。银白色的长发狂乱地披散着,有些还沾染着刚才爆炸激起的灰烬和粘稠的紫色污渍。身材比例极高挑纤细,动作僵硬而扭曲,如同提线木偶被强行牵引着前行。

那身白衣!那身形!顾云天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一股寒意瞬间冻结全身!苏……苏语凌?!

但那头银白色的长发!还有那张脸!

脸朝着顾云天这边的方向缓缓转了过来。

皮肤……同样是那种毫无血色的、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冷玉般瓷白光泽的质感。但眉眼——那是顾云天梦里反复出现的眉眼,却像被粗暴地重新刻画过!形状轮廓依稀还能看到昔日的影子,却被一种绝对的、非理性的冰冷线条覆盖!精致的鼻梁还在,唇形也隐约是那个弧度……

但整张脸上,布满了细密的、仿佛某种电路板纹路一般的、泛着暗金色微光的裂痕!

尤其是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片深邃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冰冷、恒定燃烧的幽蓝!

那是纯粹的液态能量!是浓缩的星核光泽!是冰冷的、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毁灭!

那不是苏语凌!

实验室主屏幕幽暗的光晕映在这张破碎的、燃烧着幽蓝光焰的脸上,更显得诡异阴森。

“……小雨晴……”一个沙哑、破碎、带着明显电子杂音、像是两块生锈金属片摩擦的女声从那张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裂痕嘴唇中挤了出来,声音冰冷干涩,如同最古老的数据流被强行合成,“……我的……完美容器……”那双燃烧的幽蓝之眼死死锁定了机器人观察窗后那张惊恐苍白的小脸!

顾云天脑子里轰的一声!如同引爆了一颗精神炸弹!容器!又是容器!那冰冷的结论如同最粗粝的砂纸反复打磨着他己然破碎的神经!

“装你妈的容器!”一声沙哑到极限的嘶吼猛地从喉咙深处喷出!是绝望催发出的癫狂!顾云天完全失去了理智!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被这冰冷刻毒的称呼彻底点燃!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机器人外壳,那笨重的铁疙瘩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借着这股反冲力,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朝着那个燃烧着幽蓝焰火的冰冷身影猛扑过去!拳头攥紧,带着所有的愤怒和恐惧狠狠砸向那张让他心碎又憎恶的脸!

完全是本能!是父亲被逼到绝境时的最后挣扎!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金属的钝响!

顾云天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对方抬起的、包裹着同样白色防护服材料的前臂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用尽全力砸在了一块超高密度的合金板上!反震的力道瞬间撕裂了胳膊的肌腱!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而那白衣身影纹丝未动!燃烧的幽蓝眼瞳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嘴角机械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冰冷到极点的、毫无意义的“笑”纹,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低劣的……杂质……”冰冷的、掺杂着电流杂音的女声毫无感情地宣判。

呼!

一只同样包裹在白色防护材料中、纤细得如同骨架、但力量却沛然莫御的手,轻描淡写地扬起!掌缘边缘萦绕着一层薄薄的、散发死亡气息的幽蓝色能量锋刃!如同最冷的弯刀!无声无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威势,朝着顾云天的脖颈闪电般切割而来!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捕捉!

顾云天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幽蓝的死亡之影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爸爸——!!!”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灌注了孩童最纯粹、最深重恐惧的哭喊声在死寂的实验室轰然炸响!来自于刚刚被顾云天推开的机器人!

就在那道幽蓝能量锋刃即将割开顾云天喉咙的前千分之一秒——

嗡——!!!!

一股无与伦比的、如同超新星在宇宙核心点燃的恐怖光爆!瞬间以机器人胸腔为核心原点!猛烈地、毫无征兆地炸开!

那光芒……根本无法用颜色来形容!它仿佛是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光!纯净、暴烈、带着无上的威严和磅礴的、原始的生命能量!它瞬间压倒了实验室所有其它光源!将那具庞大的、被砸碎在操作台上的机械构装体残骸熔成了沸腾的铁水!将顾云天眼前那张燃烧着幽蓝焰火的破碎脸庞惊愕的表情瞬间照亮!那双恒定燃烧的幽蓝眼瞳,在接触到这纯粹母星能量的刹那,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被唤醒的本能记忆?!

轰隆!!!

纯粹的光爆瞬间吞噬了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如同滚烫熔岩吞没一片枯叶!实验室坚固的合金墙壁和地板瞬间被熔化、气化!化作沸腾的金色气泡!灼热的高温辐射瞬间蒸发一切!操作台上的主屏幕、无数陈年设备在光爆的余波中无声地碎裂成粉末!

顾云天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气浪猛地向后掀飞!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砸在十几米外的金属墙壁上!冰冷的墙面几乎让他后背骨骼错位!眼前的视野彻底被白炽的光芒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恍惚地“看”到……

在那照亮宇宙的纯粹光爆核心……

雨晴脖子上那枚一首不起眼的水滴吊坠……悬浮在疯狂爆裂的能量乱流中!正散发着夺目到极限的、足以点燃恒星的光辉!仿佛宇宙间一切的起源与终结都浓缩其中!那光芒温柔却又无情地湮灭一切阻碍,也终于……

短暂地唤醒了……那具白衣壳子深处……早己被覆盖、扭曲、粉碎的……属于苏语凌的真正烙印?!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