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管控区,空气里的金属粉尘味和某种消毒液混杂的气息更加浓重。两侧巨大的管道和密封的能量罐体沉默矗立。通道并不宽敞,每隔数十米就有一道闪烁着低耗能警示灯的狭小气密门,上面标注着不同的编号。
【当前路线分析:A区7号目标实验室位于核心净化单元末端(距离:310米)。】
【途经高密度能量场区域(安防等级:A+)。风险:微型精神场感应节点(被动型)。对策:维持‘情绪废料场’覆盖层(剩余有效时间:83分钟)。】
【路径规划完成。推进。】
顾云天推着沉重的“清洁机器人”缓慢前进。履带的摩擦声、能量液在管道里的流动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伴奏。冷汗几乎浸透了他里面的衣衫,又被那层冰冷的“情绪废料”硬壳封住,黏腻恶心。目光死死盯前方越来越深浓的黑暗,手指用力扣在冰冷的机器人外壳上,骨节发白。
距离在无声中缩短。雨晴在狭小观察窗里的惊惧眼神像细针一样扎在他心头。
嗡……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频率稳定却令人莫名烦躁的低频震动声如同细密的砂纸,悄然在空气中摩擦起来。越来越清晰!越靠近目标核心区域,这股无形的声波如同附骨之蛆,开始疯狂地刮擦着精神屏障!
顾云天感觉脑袋里的血管都在这诡异噪音的刺激下突突首跳,恶心的感觉更加剧烈!他知道自己身上这层“污秽情绪场”还能暂时干扰探测器对精神频率的锁定扫描,但这股单纯的物理噪音带来的精神伤害却无法完全屏蔽!
这噪音似乎是专门设计用来折磨潜伏者的神经系统的!顾云天咬紧牙关,努力集中注意力。被他推着的机器人外壳也随着噪音而轻微震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能量波动毫无预兆地从前方通道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柱体(能量节点)深处爆发!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却引爆了无形的涟漪!
唰!唰!唰!
三道仅有手臂粗细、通体深紫色、内部流淌着无数细小电弧的能量光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瞬间从通道顶、左、右三个方向精准射来!光束目标首指推着“清洁机器人”外壳的顾云天!速度迅若奔雷!无声无息间带着致死的杀机!这是精神探测被严重干扰后激活的物理防御机制!
危险!太快了!
顾云天浑身汗毛倒竖!想躲根本来不及!他只能本能地将全身重量狠狠地推向身前那个沉重的铁疙瘩,试图借用其金属外壳抵挡!
几乎是同时!
缩在机器人儿童座舱里的雨晴,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光束彻底吓懵了!那无声无息、散发着纯粹毁灭气息的紫光,瞬间填满了她小小的视野!刚才被强行压抑的、对蚀月的惊惧、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慌、对这个冰冷外壳的窒息感……所有的恐惧如同被挤压到极限的皮球,在这一刻彻底爆开!
“呜哇——!!!”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纯粹到极致恐惧的哭喊,被隔绝在封闭的铁壳子里显得沉闷压抑!但在精神层面,那崩溃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向外扩散!
嗡!!!!!
顾云天只感觉胸口一麻!不是被光束击中!而是胸前口袋里那冰冷的金属尿布核心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庞大到难以置信的吸力猛地从中爆发出来!目标不是能量光束,而是——雨晴身体周围、那个狭小的、被封闭的机器人座舱!
那个“清洁工B型通用机器人”胸腔部位,原本用于装载吸尘器核心能源模块的巨大空洞,此刻像饕餮张开了巨口!
“呜哇——吸——呜呜!!!”
伴随着雨晴那一声夹杂着巨大恐惧气息的哭喊,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了前方通道!准确地说,笼罩了那三道急速射来的紫色能量光束!还有……通道壁上附着着的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暗淡光泽的金属粉尘!以及角落几块不知谁丢弃的外星零件维修铭牌(A级硬质合金)!
噗!滋啦啦啦!
三道凶狠的紫色光束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拧在了一起!像三条被掐住七寸的紫蛇!连带着吸过来的厚厚金属粉尘和那几块沉重的金属铭牌,硬生生被那股源自恐惧的吸力狠狠拽离了原本的轨道!所有东西绞缠在一起,化作一股刺眼混乱、发出刺耳金属摩擦噪音的垃圾洪流!然后——
咣当!咔嚓!
一声沉闷的巨响!所有的东西——能量乱流、金属粉尘、沉重的金属铭牌——如同被倒进搅拌机一样,狠狠地撞击挤压着,最终被强行吸进了机器人胸腔那个深不见底的能源核心空洞里!如同塞进了一个黑洞!
“滋……嗡……”机器人外壳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内部的机械部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雨晴在里面被颠簸得发出一声惊慌的呜咽。
顾云天呆立在原地,僵硬的双手还保持着推机器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那三道致命的死亡光束被硬生生吸进了装着女儿的机器人肚子里!他甚至能“听”到系统核心单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类似机器吃了硬东西消化不良的奇特噪音:
【嗝……】
【警告:核心单元吸附…未知能量(己中和)…A级废料处理程序(被动触发)…运行稳定。】
【能量损耗:无。物理损伤:无(外壳强度达标)。功能评级:‘星核吸尘器’(应急版)效能确认(意外)。】
【威胁……清除?……清除!】
顾云天:“……”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吞”了三道死亡光束外加一堆垃圾、还兀自微微震颤的笨重铁疙瘩,再看看那狭小观察窗里被颠簸得眼泪汪汪、茫然无措看着他的女儿,一股荒谬到极致的疲惫感和想笑的冲动混杂着涌上来,最终只化作了后怕的冷汗和咽喉深处那无法言喻的酸涩刺痛。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晴晴……别怕……”
“……爸爸……这就带你……去把坏蛋……吃下的东西……都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