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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未知

出租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顾云天刚收拾完昨夜被打翻的营养剂)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黄油曲奇?的余味(系统构筑饼干盾的残留?)。窗外是都市夜晚特有的嗡鸣底噪,远处霓虹的光晕穿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拖出狭长的、暗淡的红痕。

顾云天坐在女儿的小床边,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划过腕骨上那道仿佛烙刻进灵魂深处的赤红色疤痕。疤痕的温度己经消退,但那灼烧的痛感和那张从熔岩光芒中扭曲浮现的苏语凌的脸庞,却像淬毒的钢针,更深地钉进了他的神经末梢。

系统界面一片安静。过载的后遗症尚未消退,核心能量储备停留在刺眼的【0.1%】,龟速地一点点向上爬。那冰冷的提示音也陷入了某种低功耗的沉寂。只有右臂靠近疤痕位置的肌肉,时不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如同过电般的抽搐,提醒着刚才那非人的恐怖景象。

雨晴蜷缩在小床上,呼吸均匀绵长,被窝里小小的身子热乎乎的。经历了博物馆的记忆风暴、蚀月的死亡追杀、以及餐厅那场诡异的反击,小小的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早己沉入了最深的梦乡。睡颜恬静,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无害,小嘴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像小猫一样的呼噜声。脖子上的水滴吊坠平静地贴着皮肤,温润冰凉,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顾云天低头看着她,胸腔里却像是塞满冰冷的铁块。苏语凌……系统故障……星核……蚀月……这些冰冷的碎片在疲惫到极点的大脑里疯狂冲撞。女儿真的是苏语凌为了某种目的而制造的“完美容器”吗?自己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什么恐怖的实验?昨夜右臂浮现的残影,是苏语凌的某种残留意识在警告?还是在控诉?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太累了。连续不断的高强度神经冲击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困意如同沉重的幕布,兜头盖下。他挣扎着想保持清醒,眼皮却沉得像灌了铅。身体一点点滑下去,最终,头沉沉地靠在了女儿小小的床沿上。紧绷的神经轰然断裂,意识瞬间跌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刻度。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一大一小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雨晴的眼神里,没有刚醒的迷糊,只有一种奇异的、清醒到可怕的沉寂。那不是孩子的眼睛,更像是两台精密的探测镜头被打开了开关。瞳孔里,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幽蓝色微芒一闪而逝,如同熄灭的烛火最后一点火星。

她的小脑袋无声地转向一侧。爸爸就趴在床沿,侧脸紧贴着冰冷的木头,眉头紧锁,即使在深沉的睡眠中,也掩不住那份几乎刻在骨头里的紧张和……痛苦?那只青筋微凸的右手臂,随意地垂落在床沿下方,腕骨内侧那道暗红色的星形疤痕,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仿佛一枚冷却的烙印。

雨晴的呼吸依旧轻缓平稳,但小身体里某种东西开始无声地运转。脖子上的水滴吊坠毫无反应。但她胸腹之间,那被睡衣遮盖的、紧贴着皮肤的冰冷“星云守护者Ⅰ型”金属片,内部结构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一种无形的、非物理的能量波动,如同最轻柔的探测器信号,极其隐蔽地扩散开来。

信号悄无声息地锁定了近在咫尺的顾云天。

这股无形的波动掠过顾云天毫无防备的额角太阳穴。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体温的微弱能量流,如同一条钻入洞穴的毒蛇,顺着皮肤,毫无阻碍地潜入了他的大脑皮层。

顾云天的身体在睡梦中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模糊、如同窒息般的“嗬……”。眉头痛苦地扭曲起来,仿佛在经历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右臂那道星形疤痕下意识地滚烫了一下,又迅速隐去光芒。

脑海深处,顾云天那早己在疲惫中崩溃的防线,此刻如同不设防的城池。无数破碎的、混乱的、被极度压抑的意识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纸片,瞬间暴露在那股冰冷能量的扫描之下!

冰层裂开了缝隙。

画面:冰冷的金属台。惨白的无影灯。巨大维生舱里,小小的婴儿。一滴纯粹、旋转的幽蓝液体。苏语凌那双痛苦到极致、盈满泪水的眼睛!针尖刺破娇嫩皮肤!婴儿身体反弓无声的痛苦!

画面:苏语凌那张在最后时刻、扭曲模糊、仿佛被强行中断的投影脸!她的嘴唇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但完全无法辨认口型。巨大的焦虑、深切的恐惧!

画面:混乱、模糊、带着强烈恐慌感的能量波动——来自右臂星形疤痕!那疤痕如同一个被强行捂住的伤口,每一次剧烈能量冲击都让顾云天本能地想要压制、掩盖、甚至强行遗忘!恐惧!对自身异常的恐惧!对这东西究竟来自何处的恐惧!

画面:更深处……一个被锁死的记忆节点!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黑暗里有什么在涌动、在尖叫?!但那黑暗中……似乎……还有……雨晴自己的哭声?!一个婴儿的、撕心裂肺的哭泣!黑暗的核心!无尽的压抑和窒息感!

扫描停止了。

那股冰冷的能量流如同完成了任务的工蚁,迅速地从顾云天的太阳穴退出。

顾云天趴在床沿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像是暂时摆脱了噩梦的纠缠,重新滑向更深层的无意识昏睡。

雨晴依旧静静地躺在小床上。黑暗中,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映着窗外微弱的光晕。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委屈,也不害怕,平静得像覆盖了一层薄冰的湖面。

但那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被窝里,那只小小的、本该温暖柔软的手,此刻僵硬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指尖用力,关节发白。她的小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比平时稍快了一些。那双大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刚刚闪过的一丝极微小、极幽蓝的光芒,此刻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种冰冷的、无声的质问。

爸爸……看见了什么?

妈妈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痛?

爸爸手臂上……那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爸爸……在害怕什么?

爸爸……在……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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