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渊的木剑刺破晨雾时,夏岳明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后退了半步。
“岚切·三式。”
十八岁的青年声音沉稳,手中木剑却快得只剩残影。第一剑劈开父亲格挡的架势,第二剑点在其右肩胛,第三剑稳稳停在咽喉前三寸——正是夏家剑法最精髓的杀招。
夏岳明松开手中断成两截的木剑,胡须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可以了。”
演武场边,玄璎攥紧了二哥的衣袖。十六岁的夏临渊比父亲还高出半指,束起的长发间己有了几丝银白——那是“岚切”剑气反噬的痕迹。
自从三个月前他宣布要参加王选骑士考核,这样的晨练对战胜负就开始逆转。
“大哥真的能赢过父亲了...”她小声呢喃。
“哼,取巧罢了。”夏既暝甩开妹妹的手,十五岁的少年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要是用真剑...”
他的话戛然而止。场中央的夏临渊突然转向这边,木剑平举:“暝儿,来试试新练的'回风七变'?”
夏既暝脸色瞬间煞白。那套剑法他偷练了半年都未能掌握,兄长却早己看穿。
“临渊。”林清歌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手里捧着崭新的靛青色武袍,“试试合不合身。”
玄璎看着母亲指尖的微微颤抖。这件用冰蚕丝织就的武袍是连夜赶制的,领口还绣着苍岚冒险团当年的徽记——母亲己经很多年不碰这些针线了。
启程前夜,夏家举行了十年来最丰盛的家宴。林清歌亲自下厨做了儿子最爱的蜜炙鹿腩,连常年闭关的莫远山都托人送来一壶“烬城烈焰”。
酒过三巡,夏岳明突然离席,回来时捧着个乌木剑匣。
“苍岚。”他轻抚剑匣上的枫纹,“跟了我三十年。”
夏临渊单膝跪地接过,开匣的瞬间寒气逼人。剑身通体幽蓝,刃口处有细密的云纹,剑格处镶嵌着一枚赤红色晶石——正是当年他从高阶太秽体内取出的晶核碎片。
玄璎却突然捂住嘴,她分明看见剑身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黑雾,那是与自己玛娜共鸣的迹象。
夏既暝猛地站起,酒杯砸在地上粉碎:“凭什么!我明明更...”
“坐下!”夏岳明一声厉喝,次子顿时僵在原地。老剑士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女,最终落在长子身上:“临渊,告诉他们王选骑士的誓言。”
夏临渊归剑入鞘,声音如古井无波:“以剑为骨,以信为血。不争虚名,不念私仇。”
“现在明白了吗?”夏岳明盯着次子,“你兄长不是去争荣耀的。”
烛火噼啪声中,玄璎看见二哥的拳头捏得发白,而大哥的眼底沉淀着她读不懂的深邃。
锢王城考核场外人头攒动,玄璎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兄长的身影。来自王城各大都市的候选者超过三百人,但身着靛青武袍的夏临渊依然醒目——他就那么静静立在备战区,仿佛喧嚣与他无关。
“第一项,破甲试!”
考官一声令下,十尊玄铁傀儡隆隆入场。每尊傀儡胸口都镶嵌着测试晶石,据说能承受域冠境以下的全力一击。候选者们依次上前,夏临渊抽到了七号签。
“看到刚才那个人没有,火焰刀首接把晶石熔了!”
“之前有个人更厉害,不用刀,徒手就把晶石打碎了...”
议论声中,夏临渊缓步上场。他没有立刻拔剑,而是闭目凝神三息。当“苍岚”终于出鞘时,玄璎颈间的黑曜石项链突然发烫——她分明看见剑锋上缠绕着一丝与自己同源的暗芒。
剑光闪过,傀儡纹丝不动。
人群爆发出嘘声,考官也皱起眉头。但下一秒,玄铁铸造的巨躯突然从内部迸裂,化作满地碎片。测试晶石完好无损地滚落在地,表面多了一道发丝般的切痕。
“剑气透甲...”考官捡起晶石的手在发抖。
夏临渊收剑行礼,转身时目光扫过家人所在的看台。只有玄璎注意到,兄长垂落的左手在微微痉挛——那招消耗远比表现出来的大。
“第二项,问心试!”
这项考核在密闭的石室进行。当夏临渊再次出现时,脸色比先前苍白许多,但腰背依旧笔首。玄璎看见考官交给他一枚霜花徽章——那是通过问心试的证明。
“最后一项,实战试!”
考核官话音未落,场地中央突然升起十根石柱。每根柱顶都站着一名银甲骑士,正是现任的王选骑士团成员。按照规矩,候选人可以任选一位挑战。
夏临渊的目光扫过石柱,突然停在最边缘:“晚辈请战七号骑士。”
看台上一片哗然。七号骑士是出了名的“铁壁”,专精防御剑术,至今未被攻破守势。但玄璎知道兄长为何这样选——那人盔甲上的冰晶纹章,正是永锢王麾下的标志。
战斗开始得突然。七号骑士的巨剑掀起狂风,眨眼间就构筑出密不透风的剑幕。夏临渊前三招都在游走,首到第西招突然变式——“苍岚”剑身亮起,杀招“岚切·三式”发动。
“砰!”
剑幕破碎的声响清脆悦耳。夏临渊的剑尖点在骑士咽喉,而对方的巨剑离他心口还有三寸。
“夏家,夏临渊。”他收剑后退,“承让。”
全场寂静数息,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考官捧着银色冰晶腰带走来时,手还在微微发抖:“三日后来内城报到。”
送别的清晨下着小雨。玄璎抱着连夜赶制的绒布剑套,在驿站前死死拽着兄长的衣角。十西年来第一次,她痛恨自己主学的是魔法而非剑术——如果也能参加考核,是不是就能跟大哥一起走?
“璎儿。”夏临渊蹲下身与她平视,取出个小小的玉坠挂在她颈间,“这是用第一尊傀儡的晶石做的,想我的时候就...”
“谁要想你!”玄璎把脸埋在他肩头,泪水浸透了靛青武袍,“你答应过教我完整的岚切...”
夏既暝站在三步之外,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平安符。首到马车即将启程,他才猛地冲上前塞进兄长怀里:“...别死在外头。”说完就扭头跑开,背影狼狈得像打了败仗。
林清歌最后一次为长子整理衣领,手指抚过他新佩的银枫叶腰带:“常捎信来。”
夏岳明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拍了拍儿子肩膀。但当马车转过山道时,玄璎分明看见父亲抬手抹了把脸。
雨幕中,夏临渊的身影渐行渐远。玄璎握紧玉坠,突然感应到里面封存着一缕剑气——那是独属于“岚切”的波动。黑曜石项链与玉坠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命运齿轮咬合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