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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奈何桥头验汤水

包怀瑾的草帽檐压得很低,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暗火。

他盯着茶棚前的长队,排在最前面的老妇哆哆嗦嗦捧起粗瓷碗,浑浊的汤水表面浮着半片烂菜叶,在阴风中晃出恶心的涟漪。

而斜对角金漆阁楼的朱门里,几个穿锦绣寿衣的亡魂正被白无常引着,每人端着青瓷盏,盏中液体清得能照见人影,飘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看到没?"秦昭雪的声音像浸了冰碴,扫描仪在掌心发烫。

她袖中藏着微型光谱分析仪,金属探头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普通汤里掺的是忘川底的淤沙,金阁楼的...我上周截到冥邮,是轮转王私库里的'清魂露'。"

包怀瑾喉结滚动。

背包里的无间砚烫得他后腰生疼,那是前世的器灵在共鸣。

他想起小青记忆里那碗灌下去的"猪潲水",想起女魂眼眶里两个黑洞般的空洞——这哪是孟婆汤,分明是剜魂药。

"等鬼差转身。"秦昭雪捏了捏他手背,扫描仪屏幕亮起微弱的蓝光,"我取点样,你用砚台照。"

队伍缓缓挪动。

茶棚角落的炭炉又"噼啪"炸了声,火星溅在包怀瑾脚边,映出血色咒文的轮廓——和方才那团黑雾里的锁链纹路,分毫不差。

他低头时,正看见小青攥着照片的手指在抖,碎纸片边缘己经焦黑,像被什么腐蚀着。

"到我们了。"秦昭雪突然拽他衣袖。

茶棚下,系着灰布围裙的"孟婆"正用破木勺搅汤,脸藏在白头巾里,只露出半张青灰色的嘴。

包怀瑾往前一步,粗瓷碗递到面前时,他手腕微沉,让碗沿擦过汤锅边缘。

秦昭雪的动作更快,微型试管从袖口滑出,在汤面蜻蜓点水般一沾,又迅速缩回袖中。

"快走。"孟婆的声音像砂纸磨棺材板。

包怀瑾接过碗,转身时故意踉跄,浑浊的汤水泼在脚边。

他蹲下身,借"捡碗"的动作把无间砚按在湿地上。

青光"刷"地窜起半尺高,汤渍里浮起细碎的结晶,像撒了把碎玻璃,在阴雾里泛着冷光。

砚台表面浮现血字:"忘忧粉,以枉死婴灵骨粉炼就,削七情,堕六感,饮者失智如愚。"

包怀瑾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小青说"连女儿的脸都要忘了",想起老妇捧碗时浑浊的眼神——原来不是自然遗忘,是被人用婴灵骨粉强行碾碎了记忆!

秦昭雪的扫描仪突然在掌心震动。

她低头看屏幕,瞳孔骤缩——分析结果和砚台显示的分毫不差。

刚要拍照,屏幕却"滋啦"一声黑屏,电流声刺得耳膜生疼。

"屏蔽术。"包怀瑾咬牙,"冥官怕证据外流。"

"那我们..."

"带样本出去。"包怀瑾把试管塞进领口,贴着心口,"活人阳气能护着。"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尖叫。

"张老板!

你说过会帮我找女儿的!"小青像只炸毛的猫,从队伍里窜出来,扑向金阁楼台阶上的灰袍亡魂。

那亡魂胸前别着块玉牌,刻着"阳间首富张万财",此时正端着青瓷盏抿汤,被撞得踉跄两步,汤水泼在绣金鞋面上。

"疯婆子!"张万财捂着火气上涌的胸口,肥肉堆里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老子给孟婆烧了三千斤金箔,才喝上清魂露,谁管你这种穷鬼的破事!"

小青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你阳间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说'我帮你找孩子'!

怎么到了阴间就变了?"

"阴间?"张万财甩开她,嘴角扯出冷笑,"阴间只认金箔不认人。

你有本事烧十车金箔,也能喝清魂露,记着你女儿的酒窝——可你有吗?"

茶棚里的亡魂们骚动起来。

几个喝了劣汤的老头老太太攥着空碗,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水光;穿补丁寿衣的年轻媳妇捏着褪色的银簪,那是她陪嫁的全部家当。

"够了!"

黑袍鬼差的鞭子破空而来。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茶棚门口,腰间挂着青铜锁链,脸上戴着半张鬼面,只露出右半边腐烂的脸——正是小青说的刘无常。

"扰乱轮回秩序。"鬼差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鞭子抽在小青后背,"拖去忘川洗魂!"

小青被抽得撞在茶棚柱子上,照片碎片从指缝里撒了一地。

包怀瑾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看见小青后背渗出幽蓝的鬼血,那是魂体被抽碎的征兆。

前世记忆突然翻涌——当年他在阳间铡贪吏,在阴间斩污官,何时容得下这种欺魂的恶事?

"住手!"

他一步跨到小青身前,背包里的无间砚"嗡"地发出清鸣。

青光从他指缝间漏出,照亮鬼差腐烂的半张脸。

鬼差的鞭子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攥住,青铜锁链"哗啦啦"坠地。

"你..."鬼差的瞳孔缩成针尖。

包怀瑾扯下草帽,露出额间若隐若现的月牙印记。

他举起无间砚,青光如刀劈开阴雾,照得茶棚里纤毫毕现:孟婆白头巾下,露出半截蛇信子;汤锅底下,堆着白森森的婴骨;金阁楼的房梁上,挂着成串的金箔——每张金箔上都刻着轮转王的私印。

"你们凭什么?"他的声音像滚雷,震得茶棚顶的碎草簌簌往下掉,"凭什么用婴灵骨粉做汤?

凭什么让穷鬼失智,让富鬼记仇?

谁给你们的权力,把黄泉路变成贪腐场?"

孟婆的白头巾"刷"地滑落。

那哪是孟婆?

分明是个蛇首人身的怪物,信子吐着腥气:"哪来的野魂...啊!"她看清包怀瑾额间的月牙,蛇尾猛地蜷缩,"是...是包...!"

"闭嘴!"张万财突然尖叫。

他盯着包怀瑾手中的砚台,脸上肥肉抖成一团,"你...你是包拯!

阴司档案里说你被封印了!"

"档案?"包怀瑾冷笑,无间砚青光更盛,"你说那些被篡改的破纸?"他指向金阁楼,"轮转王私库里的清魂露,有你烧的三千斤金箔;刘无常的锁链咒文,和汤锅里的血符同出一脉——你们贪的是亡魂的血泪,卖的是轮回的公平!"

茶棚里死寂一片。

喝劣汤的亡魂们攥着空碗的手渐渐收紧,浑浊的眼睛里有光在烧;金阁楼里的VIP们捧着青瓷盏,手指捏得泛白,连清魂露洒在身上都没察觉。

刘无常突然暴起。

他抓起地上的锁链,对着包怀瑾的面门砸来:"管你是不是包拯,敢坏我们的财路——"

"当啷!"

锁链砸在无间砚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砚台纹丝不动,反而震得鬼差虎口崩裂。

包怀瑾反手抓住锁链,一拽一带,鬼差踉跄着栽进汤锅里。

浑浊的汤水溅起来,浇在他腐烂的脸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救...救命!"鬼差在汤里扑腾,半张脸被腐蚀得只剩白骨。

孟婆蛇尾一摆,撞翻炭炉。

火星西溅,引燃了茶棚的破布帘。

阴雾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是催魂哨,说明有高阶阴差在赶过来。

"走!"秦昭雪拽住包怀瑾的胳膊,"证据我们带着,先撤!"

包怀瑾弯腰抱起小青。

女魂的鬼体己经透明得能看见后面的茶棚柱子,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金阁楼后的阴雾:"那...那边有个黑市...他们的金箔...都是从那...那来的..."

话音未落,小青的鬼体"刷"地散成光点,只余下半张未完全融化的照片,落在包怀瑾脚边——照片上,婴儿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阴雾深处,催魂哨声越来越近。

包怀瑾捡起照片,放进贴身口袋。

他看了眼秦昭雪藏着试管的领口,又看了看金阁楼后翻涌的黑雾——那里,似乎有无数金箔在飘,每张都刻着轮转王的私印。

"黄泉黑市。"他低声说,"小青说的黑市。"

秦昭雪握紧扫描仪,屏幕不知何时自己亮了,上面定格着汤锅里的婴骨。

她望着阴雾深处,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看来,我们要去会会那些卖魂的贩子了。"

包怀瑾摸了摸胸口的无间砚。

青光透过布料,在他心口烙下一个月牙形的光斑。

他望着金阁楼后翻涌的黑雾,耳边响起前世的誓言——

"我包拯,生为阳间铡贪,死为阴司斩污。

这黄泉路上的不公,今日,我便用这无间砚,一一剖个明白!"

阴雾里,催魂哨声与锅汤沸腾声交织成网。

而在更深处,某个黑市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堆叠如山的金箔,和金箔上那行熟悉的私印——

"轮转王·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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