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被冥火染成暗红,亡魂广场的青石板上凝着霜似的阴寒。
包怀瑾站在业镜前,指间的无间砚泛起青墨,像块烧红的炭。
他能听见身后阿芳的心跳——那本是亡魂不该有的动静,此刻却擂鼓般撞着他后背。
"阿芳,"他侧过身,见少女魂魄仍泛着病态的青灰,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泪,"等会儿你只消说真话。"
阿芳攥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包大人,我怕...怕他又来锁我的喉。"
秦昭雪从旁探过身,终端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别怕,我调了十台记忆记录仪。"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那是用现代灵能材料特制的干扰器,"就算他动歪脑筋,这些设备也能把他的鬼手绞成渣。"
广场上的亡魂越聚越多。
有被无常私扣冥币的老妇,有被改了轮回道的青年,甚至几个鬼差缩在角落,鬼面下的眼睛亮得反常。
包怀瑾摸了摸心口的无间砚,墨光透过衬衫渗出来,在他胸前洇出片青痕——那是证据上传时留下的印记。
"时辰到了。"秦昭雪按下终端。
业镜突然嗡鸣。
青墨从无间砚中涌出,在半空凝成画面:月黑风高的厢房里,红烛被阴风吹得东倒西歪。
阿芳缩在床角,浑身发抖,而那个披着青面面具的身影正一步步逼近,玄色官袍上的夜游神纹章泛着妖异的紫。
"不...不要..."阿芳的声音从幻象里传出来,带着哭腔的颤抖,"我、我只是来问轮回司的路..."
青面面具被风掀开一角。
广场上突然炸响抽气声——那底下是张熟悉的脸,正是每日在奈何桥巡逻的夜游神!
"就是他!"阿芳踉跄着冲上前,指尖几乎要戳到幻象里的面具,"他说我泄露了轮回司的秘密,说要封我的魂...可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秘密!
他、他在梦里强迫我,还往我魂里钉销魂钉..."她突然捂住嘴,眼泪凝成冰珠砸在石板上。
老妇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抓住阿芳的衣袖:"姑娘,我家小子也说过梦里有青面人!
他投畜生道前...说浑身疼得像被钉子扎..."
"我也见过!"角落里的青年攥紧拳头,"我本该投官宦家,结果被塞去当野狗,醒前总梦见这张脸!"
广场喧嚣如沸。
包怀瑾望着业镜里逐渐清晰的销魂钉印记,喉结动了动——这些证据,足够把夜游神钉进拔舌狱十次。
可就在这时,黑雾裹着腥风砸下!
"放肆!"
暴怒的低吼震得业镜嗡嗡作响。
夜游神破雾而出,玄色官袍猎猎翻卷,青面獠牙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底下扭曲的脸。
他红瞳里翻涌着墨色阴火,指尖凝着淬毒的鬼爪,首取阿芳后心:"贱魂敢污我清名?
本神今日便撕了你!"
"小心!"秦昭雪扑过去拽阿芳,却被黑雾缠住脚踝。
包怀瑾瞳孔骤缩,反手抽出腰间狗头铡——刀鞘刚离身,铡刀便嗡鸣着震开束缚,刃身泛起的青光竟将黑雾灼出个窟窿。
"那是...三铡之器?"夜游神脚步顿住,鬼爪在半空发颤。
"正是狗头铡,专斩欺弱之辈。"包怀瑾拇指抹过刀镡,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他在阳间铡过泼皮,在阴间铡过恶吏,这把刀,本就是为今日所铸。
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阿芳,你退后。
秦昭雪,干扰他的冥力。"
"明白!"秦昭雪咬着牙扯断黑雾,终端屏幕亮起刺目蓝光,"己切断这方天地的冥力传输!"
与此同时,一道风刃破空而来——袁崇焕的残魂从包怀瑾袖中窜出,化作风墙将夜游神团团围住。"包大人,我替你锁他退路!"
夜游神终于慌了。
他疯狂挥爪,鬼气却像撞在铜墙上,连半道裂痕都留不下。"你们敢动神尊?
十殿阎罗不会饶了你们——"
"阴司的规矩,是惩恶扬善。"包怀瑾一步踏前,铡刀映着他泛红的眼,"你既犯了恶,便该受此罚。"
话音未落,青光裂空!
狗头铡带着风雷之势斩下。
夜游神的嘶吼戛然而止,头颅滚到石阶下,脖颈处的血泉喷得老高,溅在阿芳衣襟上,染出朵狰狞的花。
广场死寂。
"啪嗒。"
阿芳跪坐在地,捧住自己的脸——她的魂魄不再透明,渐渐有了活人般的血色。
老妇颤抖着摸向业镜,指尖触到幻象里的销魂钉时,突然哭出声:"我家小子...终于能瞑目了..."
"包青天!"青年突然喊了一嗓子。
"包青天!"
呼声如浪,撞得广场的冥火灯首晃。
包怀瑾握着还在嗡鸣的狗头铡,望着满地的血,喉间泛起股热意——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尝到"正义"的滋味。
钟楼阴影里,白无常倚着栏杆,手中锁链轻轻颤动。
他望着广场上沸腾的亡魂,忽然低笑一声:"有意思...这小子,倒真有几分老包的影子。"说罢转身离去,黑袍扫过台阶时,带起片极淡的阴雾。
而在众人未注意的角落,夜游神的尸体突然抽搐。
一缕极淡的黑气从断颈处钻出来,细如发丝,转瞬便没入石板缝隙。
那气息诡异地扭曲着,像条无形的蛇,首通第十殿方向——那里,酆都大帝的寝宫内,一盏青铜灯突然爆起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