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暗渠的阴风卷着腐叶刮过包怀瑾后颈,他跑得肺叶像浸在滚油里,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却不敢有半分减速。
秦昭雪的手被他攥得泛白,可她连抽气声都压着,只盯着前方——岳飞残魂的身影正像烛火般明灭,白发金盔的虚影时而清晰,时而淡得要融进水汽里。
"怀瑾......"岳飞的声音突然像被抽走了气力,残魂踉跄两步,胸口那道"精忠报国"的血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淡粉。
包怀瑾喉结滚动,刚要开口,却见秦昭雪己经掏出银色便携终端,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终端蓝光映得她眼尾泛红,"系统提示魂体受损度97%,生命体征只剩......"她顿了顿,抬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只剩三分钟。"
包怀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秦昭雪额前的碎发。
岳飞残魂飘在两人中间,金盔上的红缨不再翻卷,倒像被抽干了生气的绢花。"莫慌。"岳飞竟先笑了,可那笑比哭还让人心揪,"我等这日等了千年......十殿阎罗勾结幽冥银行,用生死簿做赌本,改一人生死收十万阴钞,改一魂轮回抽三成功德......"他每说一个字,残魂就透明一分,"要断这根贪链,得重写生死簿......"
"岳将军!"秦昭雪的终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她指尖按在终端侧面的应急按钮上,"我试试用电磁脉冲稳定你的魂频!"蓝光从终端顶部的微型天线窜出,像条细蛇缠上岳飞残魂。
可那光刚触到残魂,就"滋啦"一声爆成火星——残魂表面裂开蛛网状的黑纹,连"精忠报国"西个字都开始剥落。
"没用的。"岳飞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束蓝光,"魂体早被拔舌狱的毒火炼透了......"他转向包怀瑾,目光像极了当年在朱仙镇点将时的锐利,"往东南三十步,有处废弃城隍庙。
当年我率背嵬军夜袭金营时,曾在此歇过马,阎罗们嫌晦气,从不来查。"
包怀瑾摸出轮回令,青铜令牌在掌心发烫。
他快速扫过令牌表面浮现的阴司地形图,果然在东南方标着个褪色的"隍"字。"走!"他拽着秦昭雪往暗渠右侧冲,湿滑的石壁擦过手臂,疼得他倒抽冷气,可耳中只有岳飞残魂逐渐微弱的呼吸声——那哪是呼吸,分明是魂体碎裂的轻响。
城隍庙的飞檐在雾气里露出一角时,秦昭雪突然攥紧包怀瑾的手腕。"停。"她压低声音,微型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潮湿的青石板上,新拖出的血痕像条扭曲的蛇,正从庙门方向蜿蜒而来。
"跑?晚了。"
阴恻恻的笑声从庙门后传来。
血眼鬼差晃着滴血铁钩走出来,左眼的红瞳里翻涌着黑血,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锁魂链的鬼差。
他铁钩往地上一戳,溅起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烟,"拔舌狱的主殿塌了半边又怎样?
你们以为能活着走出黄泉?"
"保护岳将军!"包怀瑾把秦昭雪往身后一推,右手按在腰间的无间砚上。
可岳飞残魂己经飘到他前面,白发金盔的虚影突然暴涨三尺,"精忠"二字的血光劈开雾气,"鼠辈也配拦路?"
剑气破空声比雷声还响。
血眼鬼差的铁钩刚要挥出,就被一道金光劈成两截。
他身后的鬼差更惨,锁魂链刚抖开就着了火,哭嚎着往暗渠里跳。
血眼鬼差踉跄后退,左脸被剑气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突然咧嘴笑了:"你撑不了多久!
等你魂飞魄散——"
"住口!"秦昭雪的终端亮起红光,她抄起终端砸向血眼鬼差面门。
趁他偏头的刹那,包怀瑾己经抽出无间砚,青光大盛间按在血眼鬼差额头上。
血雾炸开。
鬼差额头上浮现金色字迹,从收受孟婆汤坊的"孝敬"到私吞功德池的往生钱,甚至连给十殿阎罗送"岁礼"的账单都清清楚楚。
血眼鬼差盯着自己额头上的字,突然跪下来猛磕响头,血混着冷汗把青石板染成紫黑:"我就是个跑腿的!
是楚江王说......说只要把忠魂压在拔舌狱,每年能分三成......"
"够了!"岳飞残魂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耳膜。
他抬手间,最后一道金光裹住血眼鬼差,"奸佞之辈,也配提王号?"
"大胆!"
阴雷般的怒喝从庙顶炸响。
夜游神踏着锁魂链落下,玄色官袍上的星辰纹泛着冷光,手中锁链裹着黑焰,"敢伤阴司差役,当真是活腻了——"
锁链扫来的瞬间,包怀瑾只觉腰上一紧。
岳飞残魂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金盔上的红缨突然全部炸开,化作千万道金针,"忠魂诀!"
金光如潮。
夜游神的锁链被撞得倒卷回去,他踉跄着撞碎半面庙墙,官袍上的星辰纹暗淡了大半。
可岳飞残魂也在这一击后彻底透明,连"精忠报国"西个字都只剩最后一笔"国"字的外框。
"怀瑾......"他飘到包怀瑾面前,抬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脸,却在半空中散成金粉,"黄泉......该渡清白魂......"
"岳将军!"包怀瑾伸手去抓,只攥到一把温热的风。
秦昭雪的终端"啪"地掉在地上,她捂住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暗渠的风突然大了。
无间砚在包怀瑾掌心发烫,他低头去看,只见砚面原本的青纹正疯狂流转,像有活物在底下翻涌。
岳飞消散时的金粉纷纷扬扬落下来,钻进砚台缝隙里。
"昭雪......"包怀瑾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握紧无间砚,指节发白,"他说要重写生死簿......"
秦昭雪弯腰捡起终端,屏幕上的警报不知何时停了。
她抹掉脸上的泪,目光重新变得锋利:"我查过,生死簿的主册在森罗殿。
但十殿阎罗......"
"不管在哪。"包怀瑾打断她,眼底的血丝漫成一片红,"他们改得了一时,改不了千年冤魂的眼睛。"
话音未落,无间砚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包怀瑾瞳孔微缩,就见砚面浮起一行新刻的金字,每个字都像滴着血:
"精忠不灭,青史有痕。"
(下章提示:无间砚突现金字的同时,森罗殿内的生死簿突然自动翻页,某页空白处缓缓浮现出岳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