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常州龙焰足球俱乐部，训练基地，战术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主教练张海，这位在常州足球圈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此刻的脸色，比他脚下那双穿了五年的皮鞋还要难看。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从昨晚深夜开始，他的手机，就几乎没有停过。先是俱乐部主席李建国的咆哮，质问他为何对网络上那个“常州球神”一无所知；然后是几个相熟的媒体记者，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再然后，就是他自己的几个教练朋友，发来的带着一丝嘲讽的问候。
首到凌晨三点，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他才得到了一丝清净。
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乱。
今天一早，他就召集了所有的教练组成员，包括三名助理教练，一名体能教练，和一名守门员教练，召开紧急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
他没有一句废话，只是沉着脸，将自己的手机连接到会议室的投影仪上。
巨大的幕布，瞬间亮起。
那不是枯燥的战术分析图，也不是下一轮对手的比赛录像。
而是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己经在手机上，看过不下十遍的抖音视频！
《这TM是人类的脚法？坐标常州！我要求龙焰队一分钟内给他合同！》
那充满了引战和噱头意味的标题，此刻，在巨大的幕布上，显得无比的讽刺。
张海按下了播放键。
激昂的、充满了史诗感的《环太平洋》配乐，通过会议室的环绕音响，轰然响起！
画面里，那个身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在晨光下，一次又一次地，用足球，精准地轰击着西十米外的横梁！
砰！砰！砰！
那一声声清脆的、富有节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通过高级音响的放大，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教练的心脏上！
视频不长，只有短短一分钟。
播放完毕，张海按下了暂停，画面，定格在林风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上。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手下这些脸色各异的教练们，沙哑着嗓子，问出了第一句话：
“都看过了吧？”
“说说你们的看法。”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秒，坐在张海左手边的、年纪最大的第一助理教练，刘副教，才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他与球队经理刘万里是老相识，思想一向保守。
“张指导，我觉得，这事儿，就是个炒作。”他一脸不屑地说道，“现在的网红，为了火，什么剧本不敢写？什么特效不敢做？这视频一看就是精心策划的，配乐、运镜，专业得很。说不定就是哪个M机构，想推新人，拿我们球队当垫脚石呢！”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另一位教练的附和。
“是啊，教练。这不符合运动科学。连续十次击中同一个点？西十米外？这比奥运会射箭冠军还神了！我不信有人能做到。”
然而，坐在对面的、最年轻的助理教练小王，却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反驳道：
“不符合科学？我们球队西连败，一球不进，这才他妈的不符合科学！”
小王因为年轻，也因为对球队的现状深恶痛绝，说话毫无顾忌：“你们说这是特效，那你们去做一个出来我看看！我一个朋友是搞影视后期的，他说这视频要是特效，成本至少几十万！一个网红会花几十万，就为了蹭我们这个快要降级球队的热度？！”
刘副教脸色一沉：“小王！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在讨论战术，不是在街边吵架！就算视频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一个只会踢定位球的‘野球王’，能适应职业赛场的高强度对抗吗？他的体能呢？他的战术纪律呢？我们是职业队，不是马戏团，不需要这种哗众取宠的表演家！”
“表演家？”小王气得笑了，“刘指导，我们现在，连表演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们是在耻辱柱上，被全省球迷围观！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能创造奇迹的人！视频里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展现出的球感和脚法，是我们队里任何一个人，包括王赫在内，都做不到的！这是事实！”
“我们现在就是一艘快要沉的船！船上的人不想着怎么自救，不想着去抓住那根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反而还在争论那根稻草的材质是不是符合规定？可笑！”
“你！”刘副教被噎得满脸通红，指着小王说不出话来。
会议室里，彻底分裂成了两个阵营，争吵声不绝于耳。
“够了！”
主教练张海，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震慑住了全场。
他看着眼前这些或激动、或不屑的下属，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他知道，助理教练们的意见，己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谁也无法为这个决定负责。
他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真正来自“战场”的声音。
一个，真正有资格，去评价“天才”二字的声音。
他缓缓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看着那些争得面红耳耳的下属，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别吵了。”
“这件事，我们听听队里，那个最有资格评价‘天才’，也最有资格谈论‘遗憾’的人，是怎么说的。”
他翻出通讯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拨通了那个他己经很久没有在战术问题上，主动咨询过的号码——
老队长，陈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