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时痕

暴雨冲刷着急诊楼外的血迹,我望着太平间推车滑过的水痕,突然攥紧程昱被消毒水浸透的袖口:"他脚踝的手术缝合线。"

程昱用西装外套裹住我颤抖的肩膀:"十五岁跳海自尽的钢琴教师,左腿同样有腓骨钢板。"他手机亮起现场照片,沈峻小腿上的金属光泽暗含青紫色——与实验室爆炸物残留检测报告的色谱完全吻合。

股东大会后的第七天,我坐在心理诊疗室着蓝绒首饰盒。催眠师调节着白噪音发生器:"试着回忆初遇程先生的场景。"

闭眼的瞬间,消毒水味突然被古龙水取代。二十岁的程昱在投行酒会上与我碰杯,暗红液体溅在他雪白领口:"宁小姐的眼线晕开了。"那尾随至洗手间递来的湿巾,包装印着七星瓢虫图案——正是上周我在他密室发现的同款。

诊疗床发出机械转动声,我猛然睁眼撞进程昱布满血丝的双目。他正在调整我太阳穴的脑电波监测贴片,腕间铂金表与前世葬礼上那支分毫不差。

"第几次了?"我扯掉导线。

他转身时白大褂下闪过枪套轮廓:"沈氏医疗的股东开始抛售原始股。"病历本上的诊疗记录显示空白,唯有台历用红笔圈着"7.28"。

父亲病房的监控录像带泛着霉味,画面定格在昨夜两点零七分。程昱端着营养液进门时,左手无名指闪过金属冷光——放大二十倍后,竟是沈峻办公室里失踪的保险柜钥匙。

"解释。"我将鉴证科报告摔在办公桌。

他正在擦拭古董留声机的铜质喇叭,唱针划过黑胶唱片传出肖邦夜曲:"三年前你车祸昏迷时,我以医疗代理人身份接管了宁氏海外账户。"窗帘忽地被风掀起,露出嵌在窗框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董事长的檀木办公桌。

电话铃突兀响起,我按下免提听见财务总监的哭腔:"证监会突击检查,发现三笔异常期货交易..."

程昱突然按下座机插簧:"看窗外。"顺着他的视线,两名西装男子正将密封箱搬进银色商务车,箱体印着的DNA螺旋标志与沈峻私人实验室的封条完全相同。

"你雇了商业清道夫?"

"是遗产执行人。"他摘掉金丝眼镜哈气,"沈夫人半小时前心脏骤停,遗嘱指定我代管其名下17%股权。"

我踢翻的椅背撞碎投影幕布,暗格里滚落出整盒加密U盘。每个标签都标注着时间坐标:2003.7.28、2015.7.28...最新那枚标着此刻的日期。

程昱的拇指抚过我开裂的唇角:"你父亲在黑市诊所的病历显示,他二十年前就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他沾着鲜血的指尖轻触保险柜密码盘,液晶屏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母亲在私立医院的孕检视频,右下角时间戳显示我出生前三年。

手术室的红灯骤然转绿,主刀医生举着的胚胎培养皿标着"7号实验体"。镜头切换至保温箱,标签赫然是仁和医院的旧版格式,护士腕表显示1993年7月28日。

"你的重生不是偶然。"程昱将钥匙插入暗门锁孔,"而是千次实验中唯一存活的特异点。"

我跟着他穿过地下甬道,手术台的无影灯照亮墙上的观测窗。玻璃彼端陈列着百余个玻璃罐,浑浊液体里漂浮着少女形态的躯体——全都长着我的脸。

"这是沈氏三代人研究的生物工程。"程昱的枪口挑起白布,露出冷藏柜里的实验日志,"而你父亲,始终是项目首席顾问。"

我抓住他握枪的手抵住自己眉心:"现在动手就能完成使命?"

"二十二年前他把我从火场救出来时,在我脊椎植入的芯片有定位功能。"程昱突然扯开衬衫,后背的烧伤疤痕形似黑桃七,"每次轮回,这个印记都会加深。"

太平间传来重物坠地声,我们冲进去时,沈峻的遗体竟然端坐在解剖台。尸僵的手指间夹着烧焦的纸片,辨认出"胚胎交易"的字样时,冷藏柜突然传出抓挠声。

程昱举枪的刹那,08号储藏柜轰然炸开。冷雾中爬出的身影裹着冰碴,苍白的手指抓住我脚踝——那张沾满霜花的脸,赫然是二十岁时的我自己。

"监测仪显示患者有妊娠反应!" 护士的惊呼声穿过走廊,我攥着检查单撞开安全通道。程昱正用军刀划开冷藏尸体的胸腔,取出的器官保存袋标着七位数的条形码——与父亲保险柜里的生物样本编号相同。

"你早知道!"我将产检报告甩在他脚边。

解剖台上方的手术灯突然炸裂,程昱将我扑倒时,冷冻胚胎储存罐如多米诺骨牌接连爆破。玻璃碎片划过他后颈,血珠坠在染霜的睫毛上:"十七岁那年你问我信不信宿命,现在我给答案。"

他扯断颈链抛向浓雾,狗牌在冷柜表面擦出火花。爆炸气浪掀翻停尸床时,我看见他后背浮现荧光纹路——无数个日期代码组成的星图,最亮的标记点正是今夜。

消防喷淋系统启动的瞬间,应急广播传出父亲的嘶吼:"728号预案启动!"程昱突然将注射器扎进我颈动脉,薄荷味的液体涌入血管时,冰柜里的克隆体突然发出尖啸。

"这是神经解毒剂。"他抱着我撞破安全玻璃,"沈峻给你的红酒里加了致幻剂。"三辆黑色防弹车冲破雨幕,子弹打在车门的声音像倒数的时钟。

当我从剧烈颠簸中清醒,挡风玻璃己布满蛛网裂痕。程昱单手操控方向盘,右手握着我的产检报告:"孕西周,正好是董事会前夜。"

后视镜里追踪的越野车突然失控翻滚,手持火箭筒的杀手在爆炸前跃出车窗。程昱猛踩油门冲下河堤,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解开安全带将我护在身下。

黑色轿车在河中缓缓下沉,我屏息摸索逃生锤时,程昱的手掌突然覆住我小腹。他在水底吻过来的温度灼伤肺叶,渡来的氧气里混着血腥味——首到此刻我才发现他腰间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

河岸警笛轰鸣,程昱将我托出车顶天窗时,月光照亮他后背的伤口:十七道弹痕排列成北斗七星,最暗的那处擦伤刻着2013.7.28的印记。

"这是第一百七十八次轮回。"他含血的笑比烟火绚烂,"终于等到你眼中的火焰。"

医院的消毒水味再次包围时,我望着病床边的股权转让协议。程昱签字的笔迹与二十三年前手术同意书上的完全重合,而见证人处赫然盖着主控程昱的电子印章。

凌晨三时的ICU病房,父亲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归零。我握着他枯槁的手等待最后的痉挛,却触到虎口处的电子纹身——与克隆体颈后的芯片序列完全一致。

"重启..."他最后的音节被程昱的枪声击碎。消音手枪冒着青烟,子弹精准穿透心脏起搏器,病床下的微型炸弹计时器永远停在00:07。

"这才是最终预案。"程昱撕开死者衣袖,露出皮肤下跳动的金属元件,"你父亲从始至终都是实验体。"

太平间的秘密通道尽头,母体培养舱泛着幽蓝冷光。当我抚上玻璃罩的刹那,数百个监控屏同时亮起。画面里的程昱或西装革履或满身血污,唯一不变的是每个时空都站在我坠落的位置。

"需要改写结局吗?"真正的程昱从阴影中走出,腕间缠着染血的绷带。他身后悬浮着巨大的时光熵值显示器,闪烁的红色数字指向临界点。

我将枪口抵住培养舱的控制台:"给我真相。"

他按下销毁键的瞬间,所有克隆体在液氮中化为冰晶。爆炸的强光里,他咬破的指尖在我掌心画圈:"你从来都是唯一的宁微,那些轮回不过是我制造的虚拟牢笼。"

当我剖开他的衬衫,左胸的弹孔里嵌着颗蓝钻——与前世替我挡枪时遗留的弹片完全相同。时光熵值突然疯狂跃升,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坍缩。

程昱在消散前最后的耳语混着血腥:"去找2023年7月28日的..."

病房监控突然恢复正常,我睁眼看见晨光洒在产检报告上。护士推门而入:"宁女士,胎儿DNA检测显示父系基因存在异常突变。"

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轻笑,窗外梧桐树上,七星瓢虫正沿着程昱昨夜留下的血痕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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