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的红烧鱼刚端上桌，丁佳佳就发现母亲又在给哥哥丁磊使眼色。客厅暖黄的灯光下，丁磊埋头扒着米饭，筷子在碗里戳出一个个小洞，对母亲挤眉弄眼的暗示视而不见——他这个样子，和上周媒人上门时如出一辙。
“小磊，张阿姨介绍的那个姑娘，你约着见一面啊？”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夹了块鱼腹肉放在丁磊碗里，“人家是幼儿园老师，脾气好得很。”
丁磊的耳朵“腾”地红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我这周要加班。”他瓮声瓮气地说，眼睛盯着碗里的鱼骨头，“厂里赶工呢。”
“上周你也说加班！”父亲放下酒杯，眉头皱成个川字，“都二十五了，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孩子都抱俩了。”
丁佳佳扒着饭，偷偷观察哥哥的反应。丁磊是汽修厂的技术工，一手修车手艺在整条街上都有名，但只要一提到找对象，就立马变成个结巴的闷葫芦。上一世母亲为他的婚事愁白了头，首到丁佳佳出意外那年，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每次家庭聚会都被亲戚围着催婚，最后总是躲在阳台抽烟。
“哥，你是不是不会跟女生聊天啊？”丁佳佳放下筷子，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丁磊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学生。“谁、谁不会了！”他梗着脖子反驳，却半天说不出下一句，最后抓起手边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母亲叹了口气，往丁佳佳碗里添了勺青菜：“你哥就这样，见了女生连话都不会说。上次跟人姑娘看电影，整场下来就说了三句话——‘票在这’‘要可乐吗’‘再见’。”
丁佳佳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这操作，比赵磊追女生时送错题本还离谱。
妈，我帮哥想想办法。”她咽下嘴里的饭，认真地看向丁磊，“保证让你学会跟女生聊天。”
丁磊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挠着后脑勺嘟囔：“你个小姑娘懂啥......”
“我怎么不懂？”丁佳佳挑眉，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的那页记着上周班会课听来的八卦——班里女生讨论的“心动瞬间”，被她顺手记了下来，“女生喜欢听什么，怎么找话题，这里面都是学问。”
当天晚上，丁佳佳的房间变成了临时“恋爱培训班”。她把从网上搜来的“恋爱攻略”打印出来，铺满了小半张书桌，标题红笔标得醒目：《初次约会十大禁忌》《聊天话题一百个》《女生说“没事”的潜台词》。
丁磊坐在床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打印纸，眉头皱得像看汽车电路图。“这、这也太复杂了吧？”他拿起一张《如何用幽默化解尴尬》，念到“适当自嘲能拉近距离”时，突然抬头问，“我总不能跟人说‘我修车时总把螺丝拧错’吧？”
“这叫结合自身优势！”丁佳佳拍了下他的胳膊，像模像样地指点，“你可以说‘我修汽车很在行，但面对你，我这脑子就像进了水的发动机’——既幽默又夸了对方，多好。”
丁磊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这样说......不傻吗？”
“试试就知道了！”丁佳佳打开手机，翻出班级群里女生们的聊天记录当案例，“你看，女生说‘今天好冷’，你不能说‘多穿点’，要这么回——‘早知道我该把我的外套带来的，虽然是工装，但挡风得很’。”
她边说边演示，模仿女生的语气时捏着嗓子，学丁磊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逗得丁磊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都舒展开了。这个平时闷葫芦似的哥哥，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其实长得并不差，就是太不会表现自己。
周末的公园里，丁佳佳躲在樱花树后面，偷偷观察不远处的丁磊。他今天穿了件新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捏着瓶奶茶，对着迎面走来的女生手足无措——那是母亲托人约的幼儿园老师，姓陈，扎着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哥，说点轻松的话题啊！”丁佳佳躲在树后，对着手机麦克风小声喊。她特意让丁磊带了蓝牙耳机，自己在远处当“场外指导”。
丁磊听见耳机里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朝着陈老师挤出个僵硬的笑：“陈、陈老师，你喜欢......修车吗？”
树后的丁佳佳差点把手里的望远镜摔了。哪有人第一次见面问这个！
陈老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扑哧笑了出来：“我不太懂这个呢，不过听说你修车技术很好？”
“啊？哦！还行......”丁磊抓着后脑勺，耳朵又红了，“上次有辆宝马，发动机坏得不成样，我三天就修好了。”
“真厉害啊。”陈老师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爸那辆老摩托车总坏，下次能不能麻烦你看看？”
丁磊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又很快蔫下去，对着空气小声问：“现在该说啥？”
“说‘随时都行，周末我有空’！”丁佳佳在耳机里急得首跺脚。
“随、随时都行。”丁磊的声音还是有点结巴，却比刚才自然多了，“周末我、我有空。”
看着两人并肩往湖边走，丁佳佳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开头差点跑偏，但至少没像上次那样全程沉默。她收拾东西准备撤，转身时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赵磊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个相机。
“丁军师，现场指导呢？”他笑得一脸促狭，镜头还对着远处的丁磊，“你哥这进度，比我解数学题还慢。”
“要你管。”丁佳佳拍掉他的相机，却忍不住问，“你觉得他俩有戏吗？”
赵磊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分析：“你哥虽然嘴笨，但看着老实。女生不就喜欢这样的？总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强。”
这话倒让丁佳佳想起上一世。丁磊后来认识了个女生，对方嫌他不会说话、不懂浪漫，处了三个月就分了。那之后他就更不爱出门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看修车视频，母亲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对了，”赵磊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我教你哥个招——下次见面带点小礼物，幼儿园老师肯定喜欢小孩，买盒卡通贴纸啥的，绝对加分。”
丁佳佳眼睛一亮。这主意比网上那些“送花送香水”靠谱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丁佳佳的“恋爱培训班”办得热火朝天。她让丁磊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结果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教他说些俏皮话，他总把“你今天真好看”说成“你今天......天气不错”；甚至拉着母亲当“模拟对象”，让丁磊练习递水——结果他手一抖，半瓶水都洒在了母亲的围裙上。
我看还是算了。”丁磊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我就不是谈恋爱的料。”
“谁天生就会啊？”丁佳佳把赵磊出的主意告诉他，“你想想，陈老师带小朋友，肯定喜欢可爱的东西。你买点卡通贴纸，见面时说‘我看小朋友都喜欢这个，给你带了点’，多自然。”
丁磊捏着下巴想了想，眼里慢慢有了光。
周五晚上，丁磊哼着歌从外面回来，手里的空纸袋晃悠着，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佳佳，”他走到丁佳佳房间门口，难得没结巴，“陈老师说......下周请我去幼儿园看小朋友做手工。”
“成了？”丁佳佳从题海里抬起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还、还没。”丁磊的耳朵又红了，却笑得很开心，“但她夸我贴纸选得可爱，说小朋友都抢着要呢。”
母亲端着水果路过，听见这话，偷偷抹了把眼睛，转身进厨房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丁佳佳看着哥哥略显笨拙却难掩喜悦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上一世的遗憾太多，她没能看到哥哥成家，没能帮母亲分担忧愁。而现在，她不仅能抓住自己的人生，还能牵着家人的手，一起走向更圆满的未来。
“哥，”她对着门口喊，“下次见面穿我给你挑的那件蓝衬衫！显白！”
门外传来丁磊闷闷的“知道了”，伴随着轻快的口哨声——那是他修车时心情好才会吹的调子，像串跳跃的音符，在暖黄的灯光里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