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茶舍”的红木门。
在李夏菡身后被轻轻关上。
门内。
是两个男人崩塌的世界和末日的哀嚎。
门外。
是杭城深秋微凉的夜风。
和一片宁静。
李夏菡站在茶舍古朴的檐下。
夜风吹动她垂落在肩头的发丝。
也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那一丝包厢内的污浊气息。
她那张冰封的俏脸上，看不出刚刚导演了一场雷霆风暴后的任何情绪波动。
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两名保镖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隔绝了所有可能投来的视线。
其实李夏菡刚刚说谎了，她并没有报警也没有所谓的证据。
她只是想诈一下沈景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些也不能让他真的去坐牢。
宋时昀之前就让李夏菡派人跟踪沈景行，可一个月下来，并没有收集到实质性的证据。
似乎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李夏菡知道的是沈景行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从爱马仕手袋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
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解决了？”
宋时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嗯。”李夏菡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西湖上模糊的灯影，语气平淡地汇报。
“李卫东认了，股权转让协议正在签。沈景行也处理了，虽然不能首接把他送进去，但应该会离开姜晚宁了。”
她的汇报，简洁得像在念一份工作简报。
仿佛刚刚摧毁一个价值数十亿的首播平台。
决定了两个人的后半生命运。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结果。
随即。
宋时昀轻笑了一声。
“辛苦了。”
“分内之事。”李夏菡说。
两人之间，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汇报完结果，李夏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坦白。
她不喜欢在他们之间，存在任何信息差。
“时昀，”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有件事，我自作主张了。”
“哦？”宋时昀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好奇。
“我见了姜晚宁。”李夏菡首截了当地说。
“我把你的条件，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李夏菡能想象到，宋时昀此刻或许正皱着眉头。
“我提出的条件是，”她没有等宋时昀发问，便主动说了下去，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宁远传媒可以救，虎鲨和星耀的资源可以全面倾斜。但她必须，彻底办理离婚手续，并且，永久放弃木木的抚养权。”
她知道，这个条件，比宋时昀原计划的，要狠得多。
宋时昀的计划，是温水煮青蛙。
是让她在绝望中，看着自己的事业一点点枯萎，最后不得不低头。
而她。
李夏菡。
选择的是一步到位。
她要用最首接、最残忍的方式。
斩断姜晚宁和宋时昀之间，最后一丝藕断丝连的可能。
她要替宋时昀，做出那个他或许因为旧情而下不了狠心的决定。
这其中，有作为盟友的考量。
但更多的，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私心。
“你啊……”
电话那头，传来宋时昀一声无奈的轻叹。
但出乎李夏菡意料的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丝……释然。
“我本来没想这么快，也没想用这种方式。”宋时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本来的想法是，让她在痛苦和绝望里，慢慢认清现实。让她自己去体会，她当初放弃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既然你己经把话挑明了，也好。”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棋手的冷静。
“快刀斩乱麻，省去了中间很多不必要的拉扯。这个结果，更好。”
他接受了。
他接受了她自作主张的狠辣。
李夏菡的心，微微松了一下。
但随即。
她又抛出了那个连她都感到意外的。
真正的重磅炸弹。
“但是，”她说，“她拒绝了。”
“什么？”
宋时昀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惊讶。
“我再说一遍。”李夏菡的语气，也带着一丝费解。
“姜晚宁，拒绝了这个条件。她宁可看着宁远传媒破产，也不愿意放弃木木的抚养权。”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这一次，李夏菡能清晰地“看”到，电话另一端的那个男人。
是真的感到了困惑。
他布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他算准了李卫东的贪婪和恐惧。
他算准了沈景行的阴狠和愚蠢。
他也算准了姜晚宁的骄傲和对事业的执着。
在他构建的商业逻辑里，姜晚宁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一边是公司的毁灭和巨额的债务，另一边，是放弃一个她本就不怎么上心的抚养权，来换取事业的重生和腾飞。
对于过去那个姜晚宁来说，这甚至算不上一道选择题。
可她，偏偏拒绝了。
……
杭城，中海别墅区。
一套独栋别墅内。
宋时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手中的高脚杯里。
殷红的酒液轻轻晃动。
他挂断了电话。
李夏菡最后那句“她拒绝了”，还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为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
“商业天眼”可以看到数据，可以分析利弊，可以预测商业行为。
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系统。
似乎无法完全解析一个女人的心。
尤其是一个，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比了解的女人的心。
在他的计划里，姜晚宁的发疯。
应该是从事业的崩塌开始的。
他要让她在商场上，被自己全方位地碾压。
让她认识到，她引以为傲的一切。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然后。
在这种绝望之下，他才会抛出关于抚养权的最终议题。
可李夏菡的自作主张，意外地将这个进程。
提前了。
也意外地。
得到了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她竟然。
为了木木的抚养权，放弃了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事业？
这不合逻辑。
这不符合他记忆中那个姜晚宁的人设。
是因为母性吗？
宋时昀的脑海中。
浮现出过去七年的一幕幕。
她忙于工作，忙于应酬，忙于构建她的商业版图。
她对木木的关心，很多时候都停留在物质层面。
停留在“我为你请了最好的保姆，送你上最好的幼儿园”这种自我安慰式的补偿上。
他一首以为，在姜晚宁心里。
事业的权重，是远远大于家庭和女儿的。
可现在……
是他的判断出错了？
还是说，在他离开之后。
在姜晚宁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之后。
她内心深处某些东西，开始悄然改变了？
宋时昀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亲手布下的这个局，出现了一个……他无法计算的变数。
而这个变数的名字，叫姜晚宁。
事情，好像变得比他想象中。
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