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门外崩溃的苏晚和悲痛欲绝的苏母。
苏晚瘫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浑身冰冷,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她身上还沾着青溪坳的泥土,头发凌乱,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医生那句“撑不过今晚”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苏母坐在她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啊……那孩子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我啊……”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不是医生出来,而是一个护士探出头,急切地喊道:“病人家属!病人情况危急!医生允许一位家属进来!快!只能一位!快进来!”
苏晚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过去,声音嘶哑:“我!我是他……妻子!”她顾不得其他,此刻她只想见到他!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时间多问,迅速侧身让她进去,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浓重的消毒水味、血腥味和药物的冰冷气息瞬间包裹了苏晚。手术室里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各种监测仪器发出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心跳和血压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变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手术台中央,傅承砚静静地躺着。他身上盖着绿色的无菌布,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分。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是死寂的灰白。他的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冷峻凌厉的轮廓此刻显得异常脆弱和……了无生气。
几名医生和护士围着他,正在进行紧张的抢救。有人在做心肺复苏,有人在注射药物,气氛凝重到让人窒息。
“傅承砚!”苏晚失声尖叫,扑到手术台边。她看着他那毫无生气的样子,看着医生在他胸口用力按压,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傅承砚!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苏晚!”
她颤抖的手,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那只没有输液、却冰冷得吓人的手。触手的冰凉让她心胆俱裂!
“傅承砚……我来了……你看看我……”她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砸落在他毫无知觉的皮肤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恨你那么多年……不该不信你……更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错了……傅承砚……我真的错了……”
她泣不成声,积压了七年的委屈、痛苦、还有那从未熄灭、此刻却汹涌澎湃的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你……七年前……你那么狠心地推开我……我恨死你了……可是……可是再见到你……看到你拍卖会上看我的眼神……看到你暴雨里下跪……看到你病床上的脆弱……看到你在泥地里求我……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我恨你……可我也……爱你啊……傅承砚……”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手术台上毫无生气的男人,绝望地嘶喊,“你听到了吗?!我爱你!我一首都爱你!从七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求求你……别丢下我……别像七年前那样……丢下我一个人……”她伏在他身上,哭得浑身颤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傅承砚……求你……醒过来……看看我……”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监测仪器上那微弱起伏、几乎要变成首线的心率线,突然极其轻微地、异常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幅度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有心跳了!”一个护士惊喜地喊道!
医生立刻停止按压,迅速查看仪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快!继续用药!维持住!”
苏晚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仪器!那代表生命的曲线,正在极其艰难地、微弱地……向上波动!
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她紧握着的那只冰冷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傅承砚!”苏晚失声尖叫,巨大的狂喜和希望瞬间冲垮了她的恐惧!“他动了!医生!他动了!他的手动了!”
医生立刻俯身检查傅承砚的情况。
就在这时,傅承砚浓密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几下。然后,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他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睛,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似乎刺痛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躲避,但目光却艰难地、固执地移动着,最终,涣散而空洞的瞳孔,一点点地对焦……对焦在了苏晚布满泪痕、写满惊喜和担忧的脸上。
他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微弱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那沉重的、带着破音的痛苦呼吸,在面罩上留下急促的白雾。
苏晚立刻凑近,将耳朵几乎贴到他的唇边。
“……晚……晚……”微弱的、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如同羽毛般拂过苏晚的耳畔。
“我在!我在!傅承砚!我在这里!”苏晚紧紧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傅承砚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深入骨髓的眷恋。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别……别哭……”
“照……照顾好……自己……和……妈……”
“照片……是……假的……我……我信了……对……对不起……”
“七……七年……每一天……都……想你……蚀骨……相思……”
“晚晚……我……爱……”
最后一个“你”字,如同游丝般微弱,几乎被淹没在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中。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陷入了昏迷。但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依旧在监测仪器上艰难地跳动着。
苏晚听着他弥留之际断断续续的爱语和忏悔,尤其是那句“蚀骨相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她猛地捂住嘴,泪水决堤而下!巨大的心痛和汹涌的爱意彻底淹没了她!
医生立刻指挥:“快!送ICU!密切监护!快!”
医护人员迅速将傅承砚转移。苏晚被护士搀扶着跟在后面,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个被推走的、生死未卜的身影,心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她的忏悔和告白!他在濒死之际,向她诉说了七年的蚀骨相思!他用生命践行了他的爱!
傅承砚,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重新开始!我们还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