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人觉得，我是在哗众取宠吗？”
陆知源那云淡风轻，却又带着无尽锋芒的问话，通过首播，传遍了整个夏国。
没有人回答。
或者说，没有人敢回答。
整个网络，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混杂着敬畏、震撼和狂热的沉默之中。
那些之前还在疯狂叫嚣的黑子，此刻全都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们的账号，甚至被愤怒的网友们，一个个点了举报，封禁的封禁，注销的注销。
林子昂的宿舍里，一片死寂。
“啪！”
林子昂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响亮，且清脆。
他不是在忏悔，他只是想用疼痛，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陆知源，真的当着全国近亿观众的面，又拿出了一首，足以与《临江仙》并驾齐驱，甚至犹有过之的……神作！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他引以为傲的文学才华，在陆知源那神魔般的手段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不，连纸都算不上。
就是个笑话。
他最后的尊严和骄傲，被这一首《短歌行》，彻底击碎，碾成了齑粉。
“昂……昂哥……”
身边的跟班，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现……现在怎么办？水军公司那边，打电话来问，还……还继不继续……”
“继续？”
林子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
“继续你妈个头啊！”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困兽，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撤！全都给我撤了！”
“钱不要了！全都给老子撤回来！”
他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根本就不是人！
那是妖孽！是怪物！是披着人皮的神明！
再跟他斗下去，自己绝对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
网络上的狂欢和反转，还在继续。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华海大学，历史学院的那栋老旧的办公楼，无关。
秦文博教授，不喜欢上网。
他觉得，网络上的东西，太浮躁，太虚假，会污浊他那颗做学问的心。
此刻，他正戴着老花镜，坐在自己那张堆满了古籍的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稿件。
稿件的标题，正是——《三国演义》。
这份稿子，不是他从网上下载的。
而是今天下午，他那个老朋友，天阅文化的总编周启明，火急火燎地派人，坐着高铁，从京州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还附上了一封亲笔信。
信上，周启明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无伦次的语气，向他隆重推荐了这篇“足以改变夏国历史进程的旷世神作”。
秦文博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
周启明这家伙，搞商业搞久了，也变得这么浮夸了？
还旷世神作？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么失态。
可当他看到开篇那首《临江仙》时，他那古板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动容之色。
“好词……”
他忍不住低声赞叹。
这首词的意境和风骨，让他这个搞了一辈子历史和古典文学的老学究，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甚至，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也绝对写不出这般大气磅礴的句子。
他来了兴趣，继续往下看。
然后，他的眉头，就跟当初的刘梅和周启明一样，死死地拧了起来。
曹操？刘备？孙权？
华雄？关羽？袁绍？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第一反应，跟周启明一样。
胡闹！
简首是胡闹！
作为一个治学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史学家，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对历史的“随意杜撰”。
历史，是神圣的！是严肃的！
怎么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他差点就把稿子给扔了。
但不知为何，那首《临江仙》，却像有魔力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个能写出那种词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对历史毫无敬畏之心的轻浮之辈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他看到了“温酒斩华雄”。
整个故事，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秦文博虽然依旧对那些虚构的人名感到不满，但作为一个“读者”，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写得确实是……引人入胜。
尤其是那个红脸长须，名叫“关羽”的马弓手。
其人，身在人下，却傲骨天成。
其言，看似平淡，却锋芒毕露。
其行，更是石破天惊，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好一个英雄！
好一个豪杰！
秦文博看到最后，竟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好。
等叫完好，他又反应过来，老脸一红。
不对不对。
自己怎么能被这种“野史”给带进去了？
假的！都是假的！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浓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这篇小说，文笔尚可，故事有趣，但立意不正，根基不稳，终究只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
他正准备提笔，给周启明写一封回信，好好地批评一下他这种“哗众取宠，不负责任”的推荐行为。
就在这时，他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老师，您休息了吗？”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是他的研究生，张远。
“还没，进来吧。”秦文博放下笔。
张远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崇拜和三观尽碎的复杂表情。
“老师，出……出大事了！”
秦文博眉头一皱：“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不是啊老师！”张远激动得语无伦次，“是……是网上！是那个《三国演义》！那个陆知源！”
听到“陆知源”这个名字，秦文博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那份稿子的作者吗？
他也是我们学校的？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在课堂上，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学生，跟林子昂发生了点冲突。
难道，这稿子，真是他写的？
“他怎么了？”秦文博不动声色地问道。
张远激动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点开了那个己经火爆全网的首播回放。
“老师，您自己看吧！”
“今晚，全网都在质疑他，说他瞎编历史，说他抄袭，逼他拿出证据！”
“结果……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他又写了一首！不！他又拿出了一首神作！”
秦文博接过手机，目光落在了屏幕上。
屏幕上，正回放着陆知源吟诵《短歌行》的画面。
当那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响起时。
秦文博那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
当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响起时。
他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劈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当最后那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落下时。
这位研究了一辈子古籍，见惯了沧桑沉浮的老教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那苍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浑浊的双眼中，竟……竟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神作……神作啊！”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这……这才是真正的，属于那个乱世的，英雄之声啊！”
他之前，还在为那些“虚构”的人物而感到不满。
可现在，听完这首《短歌行》，他忽然觉得，那个名叫“曹操”的人物，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一个求贤若渴，胸怀天下的乱世枭雄！
一个壮志未酬，对酒当歌的寂寞霸主！
一个多疑、善变，却又有着无与伦比人格魅力的复杂英雄！
这首诗，就是这个人物，最好的注脚！
这哪里是虚构？
这分明是，比任何史料，都更加真实的“真实”！
“老师？老师您没事吧？”张远被秦文博的反应吓了一跳。
秦文博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从容自信的年轻人。
他的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忽然有了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无比兴奋的猜想。
难道……
难道这个叫陆知源的学生，他不是在“创作”历史。
他是在……
“复原”历史？
这个念头一出来，秦文博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他猛地抬起头，抓着张远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己经变得嘶哑。
“小远！你……你现在，马上去查！”
“这个陆知源，到底是哪个班的？”
“明天！不！现在！我就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