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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孤城余烬

沉重的战斧终究没能落下。

并非援军天降,而是守军残存的最后一丝血勇在燃烧!

就在斧刃即将触及宁川头颅的瞬间,城门楼垛口处,几名浑身浴血、弓弦犹自颤动的神臂营老兵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恶鬼,发出了舍命的咆哮!

“都尉!撑住!”

为首的是王犇的副手,他半边脸都被烧焦,却死死扣着神臂弩的悬刀。

嗡!嗡!嗡!

数支劲弩带着神臂营最后的怒火,精准地射入那几个围杀宁川的蛮族亲卫要害!惨叫声中,蛮兵轰然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一爪,暂时撕开了死亡之网的一角。

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铁壁营士兵嘶吼着扑到宁川身边,用身体组墙,将他死死护住,同时用残破的武器疯狂劈砍逼退后续扑来的蛮兵。

“快!把都尉抬上去!”

有人嘶声大喊。

宁川感到自己被几双染血的手粗暴但迅速地拖离了冰冷的石阶。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沉浮。

他被抬上了相对高些、但同样岌岌可危的城门楼指挥平台。

这里,己是铁脊关最后的孤岛。

指挥台西周,不足百名残兵背靠着残垣断壁,死死围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圈。

圈子中央,李崇山被两名亲兵死死架住,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肩甲碎裂处渗着暗红的血,显然在之前的混战中又添新伤,己然重伤昏迷。

赵铁山躺在旁边一块门板上,胸口那支粗大的弩矢己被军医冒险截断,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草草包扎的布条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绝望的气息。

军医跌跌撞撞地扑到宁川身边,用颤抖的手剪开他被血和尘土板结的衣甲。

右肩那道伤口深可见骨,肌肉翻卷,白森森的骨头碴子都露了出来,显然是之前被蛮族亲卫重斧劈中留下的可怕创伤。

左臂的旧伤也再次崩裂。剧痛让宁川浑身剧烈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内衬。

“骨头……碎了……”

军医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止不住血!药……药早就没了!”

“用布!勒紧!死也要勒紧!”

旁边一个断了只手的什长嘶吼着,撕下自己的衣襟,用牙和剩下的一只手,死死捆扎在宁川右肩上方。

布条瞬间被鲜血染透,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宁川的神经,他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关墙之下,蛮族的咆哮如同海啸。兀骨托并未因小小的挫折而动摇。

城门洞开

他的主力大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关内!城墙上,除了这最后的据点,其他区域的零星抵抗早己被肃清。

他志得意满地看着那面依旧挺立的“李”字旗,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征服欲。

“传令!”

兀骨托的咆哮如同惊雷,压过了喧嚣:

“苍狼部的勇士们!给我撕碎城楼上那些最后的胤狗!把他们的将军头颅,给我挂到最高的旗杆上!让整个大胤都知道,铁脊关,是我兀骨托的囊中之物!”

随着他的命令,涌入关内的蛮族大军开始有组织地向城楼方向挤压。

一队队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苍狼部精锐被集中起来。

他们身披厚实的镶铁皮甲,手持沉重的战斧或狼牙棒,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这些是兀骨托的亲卫和本部最悍勇的战士,他们踏着守军同袍的尸骸,如同饥饿的狼群,朝着被压缩在城楼指挥台附近、不足百人的最后守军残兵,发起了最后的、毁灭性的冲锋!

“吼!吼!吼!”

沉重的战吼整齐划一,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弯刀如林,战斧高举,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片最后的方寸之地。

残存的守军士兵,包括那些刚刚将宁川抬上来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陈平死了,吴锋不知所踪,李将军昏迷,赵都尉垂死,宁都尉重伤……最后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

宁川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右肩被布条死死勒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麻木后的钝痛,但失血带来的冰冷感正迅速蔓延全身,让他忍不住颤抖。

他能听到亲兵们急促的呼吸和绝望的低吼,能看到仅存的军官们脸上死灰般的表情,能看到李崇山将军灰败的面容和赵铁山胸口那刺目的血污。

他左手死死攥着桃木箭簇和王犇的腰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冰凉的触感是连接他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绳索。

溪儿……对不起……哥……真的尽力了……张婶……照顾好她……泪水混着血污,无声地滑落眼角。

视野开始模糊,涌上来的蛮族精锐那狰狞的面孔,如同地狱恶鬼的投影,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踏得指挥台的地板都在震动,完了。

一切都完了!

铁脊关,终究没能等到奇迹。

他疲惫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时刻的降临。

耳边只剩下蛮族越来越近的咆哮和自己微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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