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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苦水微温

宁川带着重金聘请的陈悬壶陈老先生,星夜兼程赶回苦水镇。

当他再次踏入那间弥漫着药味和绝望气息的小屋时,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陈老先生,您快看看我妹妹!”

宁川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恳求。

陈悬壶面色凝重,示意宁川和张婶噤声。

他坐到炕边,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指,搭在宁溪那冰冷得吓人的手腕上。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仔细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息。

接着

他又翻开宁溪的眼睑,查看舌苔,按压她冰冷僵硬的关节…

时间仿佛凝固了。宁川和张婶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老郎中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良久,陈悬壶才缓缓收回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宁川的目光充满了凝重与悲悯:

“寒入骨髓,阴毒缠心…确是寒骨症无疑,且…己至沉疴。”

宁川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老先生…求您…”

张婶的眼泪又下来了。

陈悬壶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此症霸道,非寻常药石可解。老夫观令妹脉象,生机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眼下之计,唯有以猛药强行激发其体内残存阳气,如同抱薪救火,虽不能根除寒毒,或可暂保性命,延缓其…衰竭之速。”

“暂保性命?延缓衰竭?”

宁川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老先生,需要什么药?无论多贵,我去弄!”

陈悬壶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纸笔,沉吟片刻,挥毫写下了一张药方。上面的药材名字,宁川大多闻所未闻:

百年火阳参、极地雪魄莲心、赤焰蟒胆粉…每一样都透着珍贵与霸道的气息。

“此乃‘固阳续命散’”

陈悬壶将药方递给宁川:

“药材极难寻觅,价值不菲,且药性猛烈霸道,服用后病人会如同置身火炉,痛苦异常。更关键的是…此药实乃饮鸩止渴,强行透支生命本源。即便能寻齐药材,令妹之生机…恐也仅能延续西个月左右。西个月后,若无至阳圣药驱除寒毒本源,则神仙难救,且…走时恐倍加痛苦”

他的话语沉重无比,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宁川面前。

西个月!用巨大的痛苦换来的西个月!

宁川的手紧紧攥着那张药方,指节发白,纸张几乎被捏碎。他看了一眼炕上气息微弱、无知无觉的妹妹,巨大的悲痛和决绝在胸中激荡。

西个月,总比立刻失去好!这西个月,就是他赌上性命去寻找赤阳草的最后时间!

“我明白了!多谢老先生!”

宁川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药材,我去找!药,请老先生务必配制!无论多痛苦,总比…总比现在就走好!”

他眼中含着泪,却闪烁着孤狼般不屈的光芒。

接下来的两天,宁川如同疯魔一般。他凭借神臂营都尉的身份和薛延的名头,几乎跑遍了云州城所有大药铺,甚至不惜向一些背景复杂的药材商人留下借据和薛延军营的地址作为担保借贷,以惊人的高价,终于凑齐了“固阳续命散”所需的大部分主药。

其中几味实在稀有的辅药,则由陈悬壶用他珍藏的替代品暂时顶上,言明效果会打些折扣。

药,终于配好了。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带着硫磺和辛辣混合的怪异气味。

在宁川、张婶和陈悬壶紧张的注视下,昏迷中的宁溪被小心地扶起。当那滚烫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喂入她口中时,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宁溪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种不正常的、如同火烧般的潮红!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眉头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极其痛苦的呻吟,仿佛正承受着烈焰焚身的酷刑!细密的汗珠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和脖颈,手脚却依旧冰冷!

“溪儿!”

宁川心如刀绞,紧紧握住妹妹颤抖的手,恨不得以身相代。

张婶在一旁捂着嘴,泣不成声。

陈悬壶面色凝重,手指再次搭上宁溪的脉搏,感受着那在剧烈痛苦中反而变得强劲了一些,却如同烈火烹油般狂躁的脉象。

这痛苦的煎熬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宁溪的呻吟才渐渐微弱下去,潮红慢慢褪去,只留下一种异样的虚弱红晕。

她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随时会断掉。最明显的变化是,她一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刺骨,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药…药力暂时压制住了最核心的寒毒…将那份冰封的生机…强行激发了出来…”

陈悬壶收回手,长长舒了口气,额角也见了汗,显然刚才的过程也让他心力交瘁:

“接下来,每日按时服药,辅以老夫开的温养方子…或许…或许能维持西个月光景。但切记,这只是拖延!寒毒根源未除,如同堤下暗流,随时可能…决堤反噬。”

他再次强调了这个残酷的时限。

看着妹妹脸上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和平静,宁川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他郑重地向陈悬壶和张婶行礼:

“溪儿…就拜托二位了!”

他走到炕边,蹲下身,轻轻理了理宁溪被汗水濡湿的鬓发,声音轻柔却带着钢铁般的承诺:

“溪儿,坚持住…等哥哥回来。赤阳草…哥哥一定会找到!一定!”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宁川最后看了一眼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沉睡、气息稍显平稳的妹妹,将身上仅剩的碎银和从陈悬壶那里得来的后续温养药方交给张婶。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张婶枯瘦的手,然后决然转身,跨上战马。

马蹄踏破苦水镇清晨的寂静,朝着铁脊关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的背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沉重。

身后,是妹妹用巨大痛苦换来的西个月倒计时;前方,是军营的职责和那遥不可及、却必须去闯的天启之路。

时间,成了他最奢侈也最残酷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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