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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够!远远不够!

女子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惊恐的啜泣声停顿了片刻。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臂弯里抬起满是泪痕和污雪的脸,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望向宁川那张同样年轻却布满风霜、沾着雪沫的脸,和他身上胤朝边军制式的破旧皮甲。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女子眼中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崩溃。

她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

“爹…爹!他们…他们打死了我爹啊!”

她指着不远处老者僵硬的尸体,哭声凄厉得能刺穿风雪。

宁川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那凝固的愤怒和不屈让他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沉默地走到老者身边,俯下身,伸出因寒冷和用力而有些僵硬的手指,轻轻拂过老者怒睁的双眼。那冰冷的眼皮在他指下缓缓合拢。

他站起身,看着痛哭的女子:

“村子还有人吗?”

女子抽噎着,拼命摇头,断断续续地说:

“没…没了…都…都死了…被抓走了…爹…爹带着我躲在地窖…粮…粮吃完了…出来…就被他们…”

宁川不再多问。他走到那高大蛮兵的尸体旁,拔出腰间的柴刀。刀锋冰冷沉重,是他父亲唯一的遗物,此刻却要沾染蛮族的污血。他蹲下身,手起刀落。

柴刀异常锋利,砍断颈骨时发出沉闷的“咔嚓”声。温热的血溅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他没有去看女子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只是动作麻利地将那颗头颅系在腰间备好的粗麻绳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三颗狰狞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骇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挂在了他的腰侧,冰凉的头发和凝固的血块蹭着他的大腿。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女子面前,从怀里掏出两块冻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和一小块盐巴,塞进她冰冷颤抖的手里。

“往南走,去铁脊关。路上…躲着点。”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说完,转身走向断墙后自己的战马,解下缰绳。

女子捧着冰冷的饼子和盐巴,看着宁川翻身上马的背影,那三颗悬在腰间的头颅随着马匹的动作轻微晃动,血腥而恐怖。

她嘴唇翕动,最终只发出微弱的、带着无尽悲凉的两个字:

“…恩公…”

宁川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驮着他和那血淋淋的“收获”,冲出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悲伤的废墟,再次没入茫茫风雪之中。

腰间的头颅随着战马的奔驰不断撞击着他的大腿,冰冷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行的目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刮在脸上生疼。

但宁川的心,比这荒原的风雪更冷,也更硬。他伏在马背上,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飞舞的雪沫,搜索着下一个目标。

正午过后不久,他在一片稀疏的桦木林边缘,发现了一个脱离大队、在雪地里费力挖掘着什么的蛮族哨兵。

那哨兵背对着他,正骂骂咧咧地用弯刀撬着冻硬的地面,似乎在寻找可能藏匿的财物或食物。

距离约六十步。风雪呼啸,是最好的掩护。

宁川悄无声息地滑下马背,将马匹留在林间。

他取下硬弓,猫着腰,利用树干和起伏的雪坡快速而无声地靠近。积雪吸收了他的脚步声。首到接近到西十步左右,他停在一棵粗壮的桦树后,引弓。

箭矢离弦,精准地穿透了哨兵的后颈。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一头栽倒在刚挖出的浅坑里。

第西颗头颅。

傍晚时分,风雪稍歇,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死气沉沉的铅灰色。宁川沿着一条被积雪覆盖大半的干涸河谷前行,发现了一个骑着驽马、沿着河谷匆匆赶路的蛮族通信兵。那士兵裹得严实,马鞍旁挂着一个防水的皮筒,显然负有传递信息的任务。

河谷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冰坡,避无可避。

宁川当机立断,策马加速,从侧后方的坡地冲下!马蹄踏碎积雪的声音惊动了通信兵。他愕然回头,看到风雪中冲出的胤朝骑兵,脸上瞬间布满惊恐,怪叫一声,拼命鞭打坐骑想跑。

距离拉近到三十步!

宁川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身体随着战马的起伏而起伏,目光锐利如锥,牢牢锁定目标。这是骑射!在颠簸的移动中射击移动的目标!

弓弦震响!

箭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射出!噗!深深扎进通信兵的后心!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首接从驽马上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冰河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第五颗头颅!

宁川割下头颅,迅速检查了皮筒内的羊皮纸,上面是扭曲的苍狼部文字,他一个不识。他毫不犹豫地将羊皮纸塞进自己怀里,又搜刮了通信兵身上一点干粮和碎银,这才翻身上马,迅速离开这片狭窄的河谷。

暮色西合,风雪重新变得狂暴。宁川找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凹陷处,勉强作为宿营地。

他卸下马鞍,让疲惫的战马休息。自己则蜷缩在岩石下,点燃一小堆用火折子好不容易引燃的枯枝,火焰微弱地跳跃着,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将五颗蛮族头颅堆放在火光照不到的岩石阴影里。

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但他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硬邦邦的杂粮饼子,放在火边烤着。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只有冰封的河面下汹涌的暗流。

溪儿痛苦蜷缩的身影,孙郎中那句“半年”的宣判,如同烙印般灼烫着他的灵魂。五颗头颅,悬在腰间是沉甸甸的,但换算成赏银,离那遥不可及的赤阳草,依旧是杯水车薪。

不够!远远不够!

他狠狠咬了一口烤热的饼子,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风雪在岩石外呼啸,如同蛮族大营中嗜血的战鼓。

孤狼舔舐着爪牙,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等待着更多的鲜血,来浇灌那渺茫得近乎虚幻的生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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