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长安新城,守夜士卒突然听见地底传来窸窣声响。
城墙根处,一株幼苗顶开青石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当晨光照到它的第三片叶子时,整段城墙突然"轰隆"崩塌——不是碎裂,而是化作无数带着苗纹的藤蔓,交织成巨大的拱门。
门内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左手缺了一截尾指,右手捧着的却不再是野菜,而是株结满金色穗粒的禾苗。
"归墟之门……"新任大唐皇帝手中的玉斧坠地,"原来从来不是毁灭。"
青鸢的银簪在禾穗前自动分解。
簪身化作三百六十颗金粒,排列成北珩古籍记载的"农时图";簪头裂开处飘出的不是蛊虫,而是十八卷用苗纹写就的《归墟农经》真本。最惊人的是经卷末尾的落款——
"永徽三年,钏于寒窑"
"所以这些年来……"青鸢颤抖着触碰经卷上未干的血迹,"娘娘在冷宫写的根本不是血书,而是……"
一阵风过,经卷自动翻到末章。最后那页画着的不是符咒,而是幅简陋的犁具图,旁边小字写着:
"以蛊为肥,可沃千里"
北珩巫祭殿内,代战(真)怀中的婴儿突然跃下。
那孩子赤足踏过水晶棺,每一步都让棺中和亲公主的尸身多一分血色。当他走到殿中央时,满口金牙突然脱落,在青砖上滚成九颗金穗。
"母后错了。"婴儿开口竟是清朗男声,"北珩圣物从来不是蛊鼎。"
他拾起一颗金穗按进代战眉心:
"是这个。"
苗纹从代战额间绽放的瞬间,整座巫祭殿的壁画纷纷剥落。露出底层被掩盖千年的真相:和亲公主带来的队伍里,没有一件兵器,全是稻种、农书和织机。
"薛平贵!"代战突然对着虚空尖叫,"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地底传来的震动——长安方向,那株巨树正在疯长,树冠穿透云层,每一片叶子都托着个模糊的人影。
缺指女子站在树顶,脚下是九州山河的缩影。
她摘下一片叶子,叶脉里立刻浮现薛平贵最后的身影:那个男人跪在树根处,亲手将传国玉玺塞进苗纹的缝隙里。
"钏儿。"幻象中的薛平贵仰头苦笑,"原来我这一生,最大的功绩竟是当了回人形锄头。"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吹了口气。霎时间,所有苗纹覆盖过的地方,土壤自动翻涌。战死的将士、饿死的流民、被殉葬的宫女……无数骸骨上开出金穗,沉甸甸地垂向大地。
很多年后,三界交界处立着块会唱歌的碑。
每当有旅人经过,碑上的苗纹就会自动组成歌谣:
"寒窑雪,金穗黄"
"十八年,锄作荒"
"荒里生得新苗出"
"苗上结着旧时光"
唱到最后一个字时,总有个缺指女子出现在田埂尽头。她从不说话,只是弯腰采下一株野菜,轻轻放在碑前。
而碑底的土壤里,永远有颗不腐的金牙,牙面上刻着细小的"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