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不断找茬的少爷,凌花竺又顺利喝了碗粥,外加一碗牛肉汤,打完营养液后,护士帮她拔了针,照顾她洗澡,另一个人戴着消毒手套重新更换了一套西件套。
女佣忙完以后就被司翎霄打发下去了,房间只剩凌花竺和司翎霄,司翎霄最终没有让人把凌花竺抱走。
凌花竺洗香香后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滚来滚去,真丝蚕被盖在身上云朵一样轻薄柔软,她小脸埋在被窝里偷偷看司翎霄。
司翎霄坐在卧房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秘书将跨国公司的资料整理汇总,形成厚厚一沓文件放在右手侧,司翎霄一页一页快速翻过去,修长手指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凌花竺在床上玩够了,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乖乖呆着不作妖真的很难,尤其没有任何玩具,所以当躺够了的小女孩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后,还是决定下床。
她自以为隐蔽的觑着司翎霄,脚丫一点一点小心地跳下床。
司翎霄在凌花竺伸脚丫的瞬间就注意到了,但他不动声色的又翻过一页资料,唯用余光监视着她的动静,像一心两用密切关注捣蛋小猫的主人。但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司翎霄忍不住一愣,近十年来他难得的耐心都耗在这两天了。
凌花竺趴在降香黄檀地板上,似有似无的香味让她放弃弯腰前进,转而像个毛毛虫一样朝前沽涌。
起、起、伏、起、起、伏,但床能遮挡的位置就这么大,凌花竺很快沽涌到床尾巴,于是又掉头沽涌回到床头柜方向。
司翎霄的卧室大却简约,深色基调,能玩的东西不多,凌花竺很快就烦了这个游戏,开始对床头柜下手。
她教养好又不好,未经允许不会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但小手又不受控制的对着床头柜上放着的几张名片下手,甚至忘记要好好隐蔽,而是赤着脚当着主人的面光明正大的上下翻找。
等她找到合心意的黑底烫金色名片,高高兴兴要藏到腰间掖着时,司翎霄己经好整以暇的看了她好一会。
小猫毫不避讳、唰的一下撩起裙子,司翎霄瞳孔一缩,扭头命令道:“放回去。”
背对着司翎霄的小猫抖抖小耳朵,乖乖把裙子放下来,名片丢回桌上。
但被打算施法,小猫很不高兴,气鼓鼓的扭头,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平静又不失严厉的目光,司翎霄这才发现,她嘴里还叼着一张她不怎么满意的名片。
“吐掉!”
“呸。”
“过来。”
司翎霄朝凌花竺勾手,想了想捡起茶几上的一本他手抄的经文,“玩这个。”
抄经是司翎霄入睡、杀人前的习惯,能帮他平心静气、克制凶性,他享受净手、燃香、深呼气后心无旁骛抄经的过程,即使他并不信佛。
抄经能帮他静下心来想清楚哪些该杀,杀到什么地步。
凌花竺被金色字迹吸引,也不管丢在桌上的黑金名片了,哒哒哒朝司翎霄跑过去,胳膊一伸就把经文拿到手里,“哥哥。”
司翎霄还是没有应,伸手按着凌花竺的头把人硬按的摔坐在了地上,这块区域铺了深色地毯,方便凌花竺玩乐。
凌花竺安静下来,乖乖盘腿坐到司翎霄旁边,翻开经文一字一句小声念:“南..阿..他..那..”不认识的字很多。
于是她换一本:“自在...见..空..”
司翎霄垂下眼继续看文件,手尖无意识地了一下手里的纸张,柔弱易破唯独边缘锋利。
耳边小女孩继续念:“观世音..攻..有缘人..十西种..”童音无忧无虑、叽叽喳喳,像流淌在山涧的清澈泉水,澄澈的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安宁、快活的时光。
司翎霄恍惚想起他备受宠爱的童年,甚至没什么抵抗的闭上眼睛。
司翎霄的父母爱极了他,为了纪念他的到来,两个多年不拿笔的人一笔一划写了满满当当的日记,拍了满书架照片,第一次说话、走路、换齿...每一个瞬间都被装订成册。
怕照顾不好孩子,两个人前前后后看了200多本育儿手册,带儿童司翎霄骑马、射箭、徒步、看极光...
八岁前,司翎霄没听过一句重话,他是父母的天使,被爱浇灌着长大。
可惜八岁以后,一切面目全非,司翎霄被关禁闭室、被鞭抽,被蜷缩着塞进箱子,人生只剩下暴虐、仇恨、杀戮,司翎霄自己都忘了他曾经有过那么珍而重之的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司翎霄缓缓睁开眼。
他脚边暖哄哄的,小女孩念累了,小脑袋不客气地靠到了他小腿上,脚丫伸首,书平铺,像随意选了根柱子。
司翎霄荒谬的捂住头,自从在睡梦中瓦斯重度中毒、差点被掐死后,他就极难入睡。
司翎霄动了动腿,凌花竺仰起头,黑色水晶吊灯下,女孩看过来的眼睛如同落满星屑,跟她的声音一样,澄澈的仿佛能洗净人心。
她嘴里念着“南无阿...佛..”
“哥哥。”
司翎霄微怔,被蛊惑般伸出一只手了一下凌花竺的脸,脆弱无辜又精致纯粹,几乎能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恶意,却又能轻易抚平冲她而来的最残忍杀意,很矛盾的孩子。
凌花竺蹭了蹭自己的手,她感受到很微妙情绪,但总觉得好的比坏的多,凌霄姐姐教过她,善意值得用拥抱回应。
因此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抱住司翎霄的小腿,“哥哥。”
司翎霄气笑了,又蠢胆子又大,给点阳光就灿烂。
“观自在菩萨,念。”
“观自在菩萨。”童声乖乖跟着念。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司翎霄任由凌花竺抱着小腿,用手抄本教她念完了整本心经。念完后,他骂道:“蠢死了。”
凌花竺高兴的拿起手抄本,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菩萨、波罗蜜...”
司翎霄静静看她,晨曦之露、初雪将白,初心不二,自性清净。有些人或许生来带着纯粹,天真得能照见世界本来的模样。
“饿。”
司翎霄站起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