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总裁办,笼罩在无形的低气压里。
艾前在办公室坐下。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张写满无措依赖的脸。
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崭新补充协议,完美无瑕。
将它放回工位。
额角细密的冷汗,被中央空调冷风一激,刺骨冰凉。
刚坐下,试图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艾秘书。”
声音不高,却精准切断凝滞的空气。
君墨寒己然无声立在她身后。
身形颀长,面容如冰冷,无波无澜。
他目光低垂,缓慢地刮过她手边那份崭新的、尚带着打印机微微余温的文件。
然后抬眸。
视线带有实质性的探究,骤然刺入她眼底。
空气瞬间冻结,连尘埃都停止浮动。
“文件……”
他开口。
“还没弄好?”
艾前抬头,强迫视线迎上那审视。
瞳孔深处是冻结的深潭,所有因苏韵晓而起的慌乱被死死封存其下。
声音平稳,带着被打扰核心工作的冷冽。
“君总,快了,条款有几处模糊地带,需要再理清。”
指尖点住文件,向前精准地推出半寸距离。
“责任主体界定,可能需要您亲自与法务总监沟通。”
君墨寒的目光并未收回,反而更深地盯在她脸上,仿佛要凿穿那层表象。
他的人扑了空,苏韵晓被抢先一步带走。
现场干净利落得近乎诡异。
手下汇报是个陌生女人。
巧合?艾前恰好在此时消失。
“……拿来。”
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不容置疑。
他伸出手。
“明天城西投标。”
他接过那份沉重的文件,指腹在冰冷的封面上划过,目光最后一次锁住她,深不可测。
“别失误。”
转身离开。
锃亮的定制皮鞋踏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艾前紧绷的神经上,首到那身影彻底没入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门之后。
门无声合拢,沉重的压迫感被短暂隔绝。
艾前搁在膝盖上的手,在宽大办公桌的遮蔽下,才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攥着的拳。
掌心一片湿黏,西道月牙痕清晰可见,隐隐作痛。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艾前和往常并无二致。
拎起那只线条冷硬的公文包,打卡,离开。
高跟鞋敲击光洁地面的声音,规律、冷硬。
推开那扇漆皮斑驳如旧伤的楼道门。
冷硬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比往常多了一丝……凝滞的、带着湿意的沉重感。
艾前反手锁门,“咔哒”一声,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刺耳。
她放下包,目光扫过客厅,空的。
一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艾前脚步顿住,侧耳凝神。
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噎声,如同被强行堵在喉咙深处的受伤幼兽发出的呜咽,断断续续。
带着溺水般的绝望和孩童无法排解的委屈,从虚掩的卧室门缝里挣扎着透出来。
她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
快步走向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一条缝。
昏暗中,只见一个身影蜷缩在灰色床单上,背对着门口。
单薄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像一片被狂风蹂躏到极致的枯叶。
那压抑到极点的呜咽声,带着令人窒息的悲伤。
艾前站在门口,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面对这样纯粹的哭泣崩溃,她如同赤手空拳站在陌生的战场上,手足无措。
不能不管。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点陌生的、不合时宜的慌乱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推门走了进去。
脚步放得极轻,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她在床边站定,垂眸,看着那团在绝望中颤抖、蜷缩得几乎消失的身影。
“……”
喉咙像是被冰冷的沙砾堵住,一个安慰的音节也挤不出来。
她只是沉默地站着。
苏韵晓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呜咽声猛地一窒。
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将自己揉碎,嵌进那柔软的床垫里去,仿佛在害怕被再次抛弃。
艾前僵立原地,仿佛被那无声的悲恸钉住,承受着千钧之重。
最终,她以近乎凝滞的迟缓,在床沿坐下。
床垫发出细微的承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