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和亲王府的青瓦,弘昼将信纸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震得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灰簌簌而落。信笺上紫薇大闹的字句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提笔时墨汁在砚台里溅起星点:"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狼毫在宣纸上疾走,墨迹如怒龙蜿蜒。弘昼写至"欲将皇家秘辛公诸于世"时,笔尖重重划破纸张。他想起前日在宫宴上,清宁郡主小燕子赤脚踩在御花园的青石上,为富察皇后摘下沾露的桂花,引得满堂哄笑却又让人挪不开眼。再对比紫薇的偏执,胸中怒意更盛:"同样是被皇家接纳,怎就生出这般蠢钝不识时务的性子!"
当信差快马加鞭将密信送入紫禁城时,乾隆正握着朱笔批改奏折。展开信笺的刹那,帝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荒唐!"他猛地起身,袍角扫落案头镇纸,青玉坠子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李玉见势不妙,慌忙示意小太监退下,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乾隆攥着信纸在书房来回踱步,东珠朝珠撞在龙袍上叮咚作响。夏雨荷抚琴的温婉、济南湖畔的旖旎,此刻都化作紫薇威胁的话语,在耳畔炸响。他突然想起去年秋猎,小燕子骑着小野马追着受伤的野兔跑了十里地,只为用自创的止血草药施救。那个带着山野灵气的女儿,总能用最质朴的方式叩击他的心扉,而紫薇......
"传旨!"乾隆突然停步,声音冷得能结霜,"命和亲王全权管教紫薇格格,若再有僭越之举......"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必奏报朕。"李玉领命时偷偷瞥向御案,发现最显眼处摆着的不是奏折,而是小燕子亲手绘制的《百药图》,边角还歪歪扭扭写着:"皇阿玛咳嗽时,可煮这幅画里的贝母。"
三日后的和亲王府,祠堂内烛火摇曳。紫薇被铁链锁在祖宗牌位前,苍白的脸上还留着前日争执时的掌印。弘昼将乾隆的密旨摔在她脚边,金丝绣着蟒纹的袖口扫过供桌上的冷猪头:"睁开眼睛看看!这是皇上最后的慈悲。"
"我要见皇阿玛!"紫薇突然挣扎着扑向前,锁链哗啦作响,"他不能如此待我和母亲......"
"待你?"弘昼冷笑一声,抓起族谱狠狠砸在她肩头,"若不是皇上念着旧情,你以为凭你那几首酸诗就能入得了皇家门?看看清楚——"他粗暴地翻开泛黄的书页,"玉牒里连你娘的姓氏都不配留下!"
祠堂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金锁跪在雨地里哭喊着求见,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弘昼望着紫薇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想起乾隆信中那句"不必奏报",心中暗叹:帝王的情分,终究抵不过江山体面。
深夜,雨势渐歇。紫薇蜷缩在潮湿的青砖上,望着梁间结网的蜘蛛发呆。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情深不寿"。原来从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输给了富察皇后的端庄贤淑,输给了清宁郡主的赤诚率真,更输给了皇家不容撼动的威严与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