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长春宫的铜漏滴答作响。小燕子对着菱花镜簪上皇后新赐的鎏金雁形步摇，冰凉的金饰压得鬓角发麻。昨夜福康安翻墙离去时的眼神总在她脑海里打转，可更让她辗转难眠的，是陈知画昨日被带走时那淬了毒般的眼神——尾音上扬的一句"公主好手段"，至今还刺得耳膜生疼。
"容嬷嬷！"她突然将胭脂盒重重拍在妆奁上，震得珍珠粉扑跳起来，"去储秀宫传话，就说本公主的眼睛容不得沙子，有些人最好把眼珠子放规矩些！"
容嬷嬷的银簪子在晨光里晃出冷光："老奴瞧那丫头，昨日就该掌嘴。"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永璂的叫嚷声："姐姐！姐姐！御花园的早樱开啦！"
小燕子刚掀起珠帘，就见十二阿哥怀里抱着个食盒撞进来，绣着虎头的披风歪歪斜斜挂在肩头。"御膳房的栗子糕！"永璂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我跟小厨房的张公公说，这是给全天下最厉害的姐姐的！"
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小燕子心头的郁气散了几分。她捏了捏永璂肉乎乎的脸颊，突然瞥见食盒夹层里露出的一角信笺。展开来，是福康安遒劲的字迹：巳时三刻，神武门侧。
储秀宫的朱漆门被叩响时，陈知画正斜倚在湘妃榻上。象牙梳齿滑过乌黑长发，镜中映出令妃递来的翡翠镯子："明日选秀，就戴这个......"
"陈姑娘好大的架子！"容嬷嬷的声音像把钢刀劈开房门，"我家公主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金銮殿上的蟠龙柱还金贵？"
陈知画的梳子顿在半空，很快又恢复柔婉笑意："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民女昨日冲撞了公主，正想着去请罪呢。"她指尖抚过镜中自己泛红的眼角，突然眼眶一红，"只是民女初入宫闱，许多规矩不懂......"
"少在老奴面前装可怜！"容嬷嬷甩了甩佛珠，"公主说了，再有下回，就拿教坊司的洗眼药给你清清眸子！"她突然抓起案上的《牡丹亭》，书页哗啦散开，"还'良辰美景奈何天'？在宫里，只有公主说的话才是天！"
待容嬷嬷的脚步声远去，陈知画猛地将梳子砸在铜镜上。裂痕如蛛网蔓延，映出她扭曲的面容："不过是个野丫头......"
"知画！"令妃按住她颤抖的手，"眼下最要紧的是选秀。只要得了皇上青睐......"
"可她处处针对我！"陈知画突然抓住令妃的手腕，"昨日在乾清宫，她分明是故意折辱我！还有那个福康安......"她突然噤声，想起福康安看向小燕子时近乎偏执的眼神。
神武门的铜铃随风轻响时，小燕子正望着墙角的积雪出神。突然有披风从身后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松烟香。
"手都冻红了。"福康安将暖炉塞进她掌心，目光扫过她腰间新配的短刃，"听说你要去'洗别人的眼睛'？"
小燕子仰起头，早樱的花瓣落在睫毛上："怎么？觉得我太霸道？"
福康安的指尖悬在她发间，最终只是轻轻拂去花瓣："我只恨自己不能......"他突然攥紧拳头，"不能让你少受些算计。"
远处传来宫钟报时的声响，小燕子握紧暖炉："明日选秀......"
"有我在。"福康安的声音混着风声，"陈知画的父亲今早收到密信，若是不想陈家满门......"他没有说下去，却见小燕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原来你......"
"我只为你。"福康安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落枝头残雪，"记住，巳时三刻，我在选秀殿外等你。"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燕子着暖炉上的缠枝莲纹。晨光刺破云层，将神武门的匾额染成金色，而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