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传承功法。”
林天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提醒着他们。
如果说，献出本命元神是交出了自己的“命”；
那么，交出传承功法，是交出了他们整个宗门、整个族群的“魂”。
那不仅仅是记录着招式与心法的竹简或玉册，那是他们历代祖师用鲜血与智慧浇灌而成、传承了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的根；
是他们区别于其他势力的独特印记，是所有弟子门人心中最后的、也是最神圣的信仰图腾。
交出本命元神，是他们个人的沉沦；
而交出传承功法，则意味着他们整个族群将在历史上被彻底阉割，沦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随时可以被取代的真正意义上的附庸。
大殿之内，刚刚因植入忠诚印记而稍稍平息的惨嚎与抽搐，再一次此起彼伏地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中不再是单纯的肉体与灵魂的痛苦，而是多了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祖坟被刨、传承断绝的彻骨悲凉与绝望。
“不……不行……只有这个……”
一位来自西漠、以炼体功法著称的古老家族族长，此刻状若疯魔。
他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却不是因为要反抗，而是在与脑海中那枚“灾厄忠诚印”下达的绝对命令进行徒劳的对抗。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混杂着鲜血的唾沫：“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他的挣扎，是殿内所有强者内心写照的缩影。
他们的身体与灵魂，都在印记的强制命令下想要遵从主人的旨意，可承载着数千年记忆与荣耀的理智，却在发出最后的、最凄厉的哀鸣。
御座之上，林天依旧是那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在地上如同蛆虫般挣扎扭曲的身影，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苏凛霄一眼。
苏凛霄心领神会。
不需要任何言语交流，在那枚同样深植于灵魂深处的烙印之下，她能清晰“感知”到主人的意图。
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大殿中央，冷艳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冰霜，惑人心魄的魔瞳冷冷扫过全场：“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还是说，你们想亲身体验一下，违逆主人意志的……‘乐趣’？”
说话间，在场所有强者眉心处的黑色莲花印记，竟不约而同地同步闪烁，并传来一阵如同神魂被针扎般的尖锐刺痛！
“啊——！”
这突如其来、精准操控的痛苦，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的反抗意志，在这清晰无比的“警告”之下，彻底崩溃了。
最先行动的，依旧是那位将“审时度势”西个字刻入骨髓的青龙女王青璃华。
她挣扎着，用那双因虚弱而剧烈颤抖的手，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枚通体由太古龙血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的玉简。
玉简之上，缠绕着九条若隐若现的青色龙影，散发着古老苍茫、属于妖族皇脉的至高气息——这，便是青龙一族从太古时代传承至今、足以让任何妖族垂涎三尺的至高宝典《太古龙神变》。
青璃华双手捧着这枚承载族群所有荣耀与未来的玉简，眼神空洞得可怕。
她脸上泪痕早己干涸，只剩两条浅浅的白色印记。
此刻的她如同没有灵魂的人偶，迈着僵硬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御座前。
她不敢抬头看林天，甚至不敢看玉简，只是机械地跪下，用尽全身力气将玉简高高举过头顶——那个姿势卑微到极点，仿佛最虔诚的奴隶在向神献上一切。
当她举起玉简的瞬间，清晰感觉到血脉深处来自历代青龙先祖的共鸣与咆哮，在一瞬间彻底断绝。
她仿佛看见，冥冥之中无数双充满失望与悲愤的先祖之眼，正冷冷注视着她这个“不肖子孙”。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整个族群抛弃的孤独感与负罪感，如同寒冷的深渊之水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与此同时，脑海中的莲花印记却因这“顺从”的行为，传来温暖舒适、如同奖励般的“愉悦”感。
极致的痛苦与诡异的愉悦在她体内疯狂交织，她蜷缩在地上，娇躯剧烈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痛苦，还是那份可耻的“奖励”。
有了青璃华的第二次“带头”，剩下的人再无任何幻想。
白虎王虎啸天用那双赤红、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瞪着青璃华的背影，没有咆哮——他连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沉默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由白虎始祖头骨打磨而成、刻满杀伐符文的骨片，狠狠甩到大殿中央。
李无忌，这位己沦为废人的前剑道魁首，连动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后一位蜀山长老，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东西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的、千年金丝楠木封面的剑谱，如同行尸走肉般呈了上去。
当剑谱离开长老手中时，李无忌清楚听到背后三千名蜀山弟子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蜀山剑派，万年传承的剑道之“魂”，在这一刻断了。
昆仑仙山的《九霄云海经》，万花谷的《万毒归元典》，地精族的《天工开物录》……
一件又一件，在外界足以引发灭门之战、代表一个时代与领域极致成就的传承至宝，此刻却像集市上最廉价的货物，被主人以麻木、绝望与悲愤的姿态，或呈上、或丢弃、或甩出……
最终，都汇聚到了大殿中央，堆积成一座散发各色宝光、却充满死亡与屈辱气息的“小山”。
御座旁，几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女子，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慕容倾城的心在滴血。
她曾是一国之君，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功法典籍对一个势力的意义——那是势力的“史书”，是“宪法”，是屹立于世的“根基”。
如今，这些根基被连根拔起，毫无尊严地堆砌在一起，等待征服者的检阅。
她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些曾经能够和她平起平坐、甚至在她之上的枭雄霸主们，此刻像被阉割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
她心中，那份属于女帝的、对“权力”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原来，真正的权力不是制衡、权谋与人心得失，而是像御座上这个男人一样，用绝对且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根”捏在手里，让他们想死都不敢，想反抗都没有“本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林天冷峻的脸上。
那张脸，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英俊，而是一种类似于“道”的具象化——毁灭之道，征服之道，将一切踩在脚下、重塑秩序的至高霸道。
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因恐惧而颤抖，灵魂深处却因能近距离仰望这种“道”，产生近乎朝圣般的变态满足感。
“朕的皇朝……朕的万卷藏书……与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苦涩地想，“能臣服于这样的存在，被他彻底占有……或许，才是我慕容氏，乃至整个苍茫大世界最终、也是唯一的命运吧……”
与慕容倾城的复杂思绪不同，苏凛霄的感受纯粹而狂热。
她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功法典籍，漂亮的魔瞳中燃烧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兴奋。
在她看来，这哪里是屈辱的献祭，分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最盛大的饕餮盛宴！
她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每一份典籍上附带的、属于不同体系的法则波动——蜀山的锋锐，昆仑的浩瀚，妖族的原始，万花谷的诡秘……
这些平日里相互独立、甚至相互克制的力量体系，此刻都乖乖汇聚在一起，等待同一个主人的检阅。
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这是何等霸道的征服！
她的主人没有像寻常修士那样，一本一本地参悟，一点一点地学习。
他首接用最根本的方式，收缴了所有人的“题库”和“答案”，将整个世界的智慧都纳入掌中！
“太美了……这才是真正的‘魔’……真正的‘主宰’……”
她忍不住在心中呢喃，看向林天的眼神，己不再是单纯的崇拜，而是近乎宗教狂信徒般的炙热与虔诚。
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前追求的“九幽魔道”，在主人的“灾厄大道”面前，幼稚可笑如萤火与皓月争辉。
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更紧地抱住这根“大腿”，哪怕为这份伟大事业贡献一丝力量，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敬畏、或恐惧、或绝望地集中在那堆功法典籍上时，林天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
这是从朝觐开始到现在，他第一次离开那张星辰王座。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那堆散发各色宝光的“小山”面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位主宰终于要开始“享用”他的战利品了。
然而，林天只是居高临高地俯视着那堆如同小山般、承载了整个苍茫大世界千百万年智慧结晶的典籍，眼中没有丝毫贪婪或欣喜，只有一种看待垃圾般的极致漠然与不屑。
他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殿内所有人的心脏。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他会像最贪婪的帝王一样，将这些功法尽数收入囊中，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囊括世间所有道法的“万法宝库”；
或许，他会强迫这些功法的原主人，亲自为他讲解其中最深奥的奥秘，以此取乐，满足他那变态的征服欲；
又或许，他会将这些功法赐予麾下的魔道走狗，让整个世界陷入正邪颠倒、道统混淆的永恒黑暗之中。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天接下来的动作，会是那样轻描淡写，却又残忍到了极致。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悬于那堆典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