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嫂沉下脸，“婶子，你这是说啥话，凭啥让我男人光着。”
苏美珍剜了她一眼，“你都不给自己男人洗衣服，不是让他光着不穿，是干啥？”
“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听说大伯哥两口子有手有脚，要弟妹给洗衣服，还有你们两口子的贴身衣物，恶心死了。”
她瞥了一眼就看到盆里面满是补丁的内裤和背心，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才能干出来让弟妹洗的蠢事。
陈大嫂气得脖子涨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就是懒才让江秀红洗衣服，男人裤衩子都长一个样，有啥不能看的。
“江秀红你是死人啊，说句话。”
江秀红早就洗腻歪了，一股味难闻死了，可她不想得罪大嫂，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憋着。
“说，说啥啊？”
陈大嫂脸色更黑，“本来就是你乐意洗的，你跟你娘说明白。”
苏美珍把江秀红护到身后，“你当我闺女没娘家啊，说明白个屁。”
她知道老三耳根子软，没想到都骑到脑袋上了，还一声不吭。
她越想越生气，手指戳了戳老三脑门，“你挨欺负了回家咋不说？”
老三江秀红讷讷不敢吱声。
苏美珍急脾气，见老三不说话，就更生气了，“咋不说话，哑巴了啊？”
老三咬着嘴唇，不敢说自己是害怕回去挨骂。
她是女娃，没有大哥受重视，又没二哥有出息，比不上四弟和小妹嘴巴甜，也比不上老五读书好。
从小她就会闷头干活，每次只要爸妈和家里人夸一句饭菜好吃，衣服洗得干净，都能让她做梦都笑醒。
其实多洗几件衣服，心里不舒服，她也洗了。
好几次干活累到直不起腰，她都躲在角落偷偷哭，不是没想过告诉老妈，就是怕老妈骂她。
苏美珍翻了个白眼，她是生了个哑巴吗？
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都要急死她了。
“你男人知不知道？”
她摩擦握着拳头的时候，但凡老三口中说出知情二字，她这个当丈母娘的都要好好收拾一下女婿。
老三小心翼翼瞟了眼老妈难看的脸色，吞吞吐吐道：“不，不知道。”
她是真没和陈福根说过，他上班已经够忙了，说这些还扰他心烦。
福根和她一样，在家里位置不上不下，又何必说出来让他跟哥嫂干架。
苏美珍深深吸气，“你以后还给大伯哥大嫂洗衣服不？”
老三摇摇头，有老妈撑腰，她才不洗。
苏美珍松了口气，老三还算不是无可救药。
“你进去收拾换洗的衣服，等会跟我回去。”
老三怔愣住，“这？”
“你还想在这给你大嫂当牛做马？”苏美珍不满道。
老三摇摇头，“我回娘家不告诉福根，他会担心。”
苏美珍此刻不想听老三再说一句废话，不然她太心塞。
“闭嘴，拿衣服。”
陈大嫂也慌了神，“婶子，江秀红好歹嫁到了陈家，咋能说走就走？怎么也要等到我婆婆回来。”
苏美珍先是看了老三一眼，“去拿东西。”
老三不敢犹豫，抬脚就回屋收拾去了。
等老三一走，苏美珍直直盯着陈大嫂。
陈大嫂后背冒着凉气，讪讪笑道：“婶子，你说你这么看我怪吓人的，我也没欺负江秀红，就是捎带手帮忙洗一洗，你要是不同意，我以后不用她了，我自己也能洗。”
苏美珍早就忍无可忍了，刚才顾忌着老三在场，怕吓到她，现在不客气的动手。
她直接端起洗衣盆，连水带衣服全都泼向陈大嫂。
另一个盆里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苏美珍也拿了出来，抖开又扔在地上，脚拧劲地旋转踩动。
“啊……”陈大嫂放声尖叫，湿漉漉的像落汤鸡一样。
堵在苏美珍心口的郁气舒服多了，果然有气就是要当场撒出去。
正好老三江秀红抱着衣服出来，诧异看了眼大全是水的地面，踮着脚尖小跑到老妈身后。
苏美珍带着闺女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猛地停下来，站在台阶上睨了陈大嫂一眼。
“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闺女，我就找你爹娘聊聊你到底是不是有娘生，没娘教养。”
出了大门，苏美珍就看到老三满脸崇拜的望着她，“看什么？”
老三到现在还跟做梦一样，“我大嫂可不是省油的灯，就连我婆婆都要让三分，不然就是大嫂的娘家都能来闹腾死。”
她都烦死大嫂娘家人了，没事就过来吃吃喝喝，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富裕，偏偏他们喊要吃干饭。
没想到老妈今天竟然把大嫂说得哑口无言，还收拾了一通。
苏美珍这才发现，前世在她眼中唯唯诺诺，好到没脾气的三女儿，年轻时很俏皮。
“以后要是再欺负你，知道怎么办吗？”
老三点头，“当然知道，她欺负我，我就找我妈，有本事她也找妈，不过，大嫂娘家妈没你厉害。”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老妈肯定会赢。
苏美珍没说话，只是在走到胡同十字口处，叫住要回大杂院的老三，“先去国营饭店，我早上还没吃饭。”
老三下意识摸了摸裤兜，心里为难，老妈要去国营饭店，应该是她拿钱，可她一分私房钱都没有。
她和福根转下来的钱，每个月都要交给婆婆，反正吃喝穿都有婆婆管，她就更没有用钱的地方。
脚步犹犹豫豫往前走，“妈，要不回家吧，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苏美珍看出她的窘迫，“带你去吃肉丝面。”
老三也不跟老妈客气，老妈对她真是太好了，她肯定会多干活。
先是听张红的八卦，又是收拾陈大嫂，苏美珍吃饭时，已经过了国营饭店的饭点。
肉丝打卤面很快上桌，苏美珍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老三，又给她扒了一头蒜。
吃面不吃蒜，快乐少一半。
面条吐噜一会才吃完，离开国营饭店，老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就在走到拐角时，苏美珍没注意到脚边躺个人，脚腕被绊住，差点摔倒在地。
她本能用脚尖踢了下，却看到老头纹丝不动，眼皮都不眨一下。
苏美珍在老头鼻孔处探了探气息，却很微弱，不仔细压根感觉不出来。
她看向发呆的老三，吼了句，“快，回去叫人，再带辆板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