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秋,老枣树的叶子染成金红,沉甸甸的枣子把枝桠压得弯了腰。小燕子踩着木梯摘枣,竹篮里很快堆起小山,熟透的枣子砸在青石板上,裂出蜜色的甜浆。隔壁李阿婆拄着拐杖来帮忙,颤巍巍的手接过枣子:"小娘子,这枣比往年都甜!"
她将新鲜的枣子分给邻里,又把剩下的洗净晾干,在屋檐下挂起一串串枣干。趁着好日头,小燕子在绣阁支起新绷,要把满院秋色绣进绸缎里。绣针起落间,忽见院门外人影晃动,竟是几位城里的绣娘结伴而来。领头的王绣娘捧着一卷绣品,语气带着几分拘谨:"听闻姑娘擅绣生活景致,我们...想讨教一二。"
小燕子忙放下针线,将众人迎进院子。葡萄架下,她铺开绣绷,边示范边讲解:"绣枣子要用深浅不同的朱红丝线,先打底色,再用金线勾出果柄,最后用白色丝线挑出反光处..."绣娘们看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临走时,王绣娘执意留下银子,小燕子却摆摆手:"若是瞧得上,往后常来坐坐,这院子,就当是绣娘的聚会处。"
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绣娘慕名而来。小燕子索性将东厢房收拾出来,摆上十几副绣绷,又在枣树下置了石桌石凳。每逢晴日,院子里便飘起丝线的光泽,绣娘们边说笑边刺绣,叽叽喳喳的声音惊飞了枣树上的麻雀。有人带来新采的桑叶,有人送来自家酿的米酒,这方小院渐渐成了睦州城绣娘的"娘家"。
一日晌午,小燕子正教新来的绣娘绣葡萄,院外传来马车声。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在丫鬟簇拥下进了院子,目光扫过满架葡萄与枣树上的秋千,最后落在小燕子手中的绣品上。"听闻姑娘的绣品能把日子绣活,可否为我府上绣一幅《秋庭雅集》?"夫人递上沉甸甸的银锭,"工期不拘,只求传神。"
这单生意一做就是两月。小燕子白天教绣娘,夜里就着月光赶工。她常坐在秋千上构思,看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绣绷上,便将这景致也添进画稿。绣到庭院角落时,她特意绣了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踮脚摘枣——那模样,倒与儿时在清平镇摘野果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绣品完工那日,夫人带着一众贵眷前来取货。当缎面展开,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画中枣子仿佛能滴出蜜,葡萄架下的秋千微微晃动,连飘落的枣叶都带着风的痕迹。"这哪是绣品,分明是把秋天的魂儿绣了进去!"夫人大喜,当场又下了三幅订单。
有了银钱,小燕子请来工匠修缮院墙,又在院角挖了口水井。井口围着青石,她亲手在井栏上刻了朵小枣花。冬日大雪时,井水氤氲着热气,她便与绣娘们围在井边洗衣,看雪花落在绣帕上,转瞬化作水珠。李阿婆总爱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一边烤火一边念叨:"当年这院子冷清清的,如今倒比过年还热闹。"
春去秋来,老枣树又添了新的年轮。小燕子的绣坊名声传到了州府,甚至有富商愿出高价请她去做绣庄掌事。她婉言谢绝,指着满院生机勃勃:"这儿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根。若想学好刺绣,便来这院子里,听枣花簌簌,看果蔬生长,自然能绣出活色生香的好东西。"
暮色中,小燕子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绣绷里的《西季枣院》己完成。她仰头望着枣树,月光透过枝桠洒在脸上,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清平镇的寒夜。可如今不同了,她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这方亲手打造的院子,这些来来往往的绣娘,还有手中永远绣不完的生活画卷,都是岁月赠予她最珍贵的锦绣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