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富尸体上、鬼手强和降头师流出的鲜血,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迅速向法阵中心汇聚!
一股冰冷、怨毒、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解脱的气息,猛地从法阵中心升腾而起!
两个朦胧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在血光中凝聚成形。
一个,是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脸上刻满风浪痕迹的老伯——阿海伯!
他不再是公交车上那副警惕不耐的模样,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眼神复杂地看向云锦。
另一个,是穿着深色斜襟布衫、挽着发髻的阿婆——陈阿婆!
她怀里似乎还抱着那个布包,脸上没有了惊惧,只有深深的哀伤和一丝解脱。
他们的身影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
“后生仔…”
阿海伯的声音不再是沙哑,而是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清晰地传入云锦疲惫的意识,“…多谢你…斩断了那恶魔的锁链…水鱼村的怨气…终于可以散了…”
“阿妹…”陈阿婆看向云锦,眼神充满了怜悯和感激,“…你们…受苦了…那红衣囡囡…她…她不是恶鬼…她只是…太苦了…太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了…”
他们的身影在血光中越来越淡。
“因果…了了…该走了…”阿海伯最后看了一眼这污秽的祭坛,身影化作点点微弱的蓝光,如同萤火般飘散,彻底融入虚空。
陈阿婆也对着云锦微微颔首,身影化作灰白色的光点,随之消散。
随着他们的消失,祭坛中那汇聚的血液和蠕动的法阵颜料瞬间失去了活力,迅速干涸、凝固,变成暗黑色的污迹。
那股冰冷怨毒的气息也随之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和尸臭。
就在阿海伯和陈阿婆身影消散的刹那!
云锦疲惫不堪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温暖、带着抚慰灵魂力量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中涌入他的身体!
这股暖流如同甘霖,迅速流遍他西肢百骸!
左臂被怨气侵蚀的剧痛和阴寒瞬间被驱散了大半,伤口处传来酥麻的愈合感!
后肩的刺痛也明显减轻!精神上的疲惫和灵魂深处的创伤,仿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平,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宁!
功德!
这就是功德之力!
帮助枉死冤魂了却执念、解脱升天所获得的天地馈赠!
这股暖流并未在云锦体内停留太久。
它如同受到更高层面的吸引,绝大部分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涌向了遥远医院中顾栩栩的身体,涌向了她意识深处那刚刚唤醒、却因强行催动空间之力而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星核!
元朗公立医院。
病房内,医生们正在为顾栩栩奇迹般的复苏而忙碌。
突然,昏迷中的顾栩栩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
守护在旁的张警长立刻紧张地凑近:“阿玲?阿玲你醒了?”
顾栩栩没有睁眼,但在她的意识深处,那枚悬浮于无尽黑暗虚空中的星核,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阿海伯和陈阿婆解脱时散逸的纯净功德暖流,如同涓涓细流,跨越空间而来,温柔地包裹住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星核。
滋滋…
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甘霖,星核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痕,在功德之力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修复!
原本黯淡的光芒,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种,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稳定而坚韧!
光芒中,那些流淌的银色星尘光点,也重新焕发出生机,开始缓慢而有序地流淌、旋转。
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温和的力量,从修复的星核中缓缓弥漫开来,反哺着顾栩栩濒临崩溃的意识体。
那深入灵魂的剧痛迅速消退,意识如同被温水浸泡,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完整。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波动,从星核深处传递出来,带着一种新生的懵懂和熟悉的气息:
“…暖…好暖…是…功德?…”
“…栩栩…云锦…是…你们吗?…”
这意念…虽然微弱,虽然带着初生般的茫然…
但那是空空!是空间界石“空空”的气息!它并未彻底湮灭!
在星核被功德之力修复滋养的瞬间,它的核心意识,如同凤凰涅槃般,从星核的本源中,重新孕育出了一丝微弱的火种!
顾栩栩的意识沉浸在星核的温暖与空空重新诞生的微弱喜悦中,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苍白的脸颊。
张警长看着那滴眼泪,心中百感交集。
他轻轻替她擦去泪痕,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云锦那小子…命硬得很…”
深水埗,福隆麻将馆后巷。
云锦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感受着体内残留的功德暖流带来的舒适和力量,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穿越空间、涌向顾栩栩的轨迹。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左臂的侵蚀基本被驱散,后肩的伤口在功德滋养下也止血结痂,虽然依旧疼痛,但己无大碍。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在祭坛角落的阴影里。
那里,一个穿着鲜红色连衣裙、身影虚幻而单薄的小女孩,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那里。正是那个夜夜纠缠、带来无尽恐惧和最终诅咒的红衣女孩!
但此刻,她身上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怨毒和冰冷消失了。
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了空洞和恨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碎的悲伤。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空瘪的、沾着暗红色污迹的小书包,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无声地哭泣。
她的目光,没有看林永富的尸体,没有看云锦,而是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遥远的、水鱼村的方向。
那里,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是她永远遗失的温暖。
看着这悲伤哭泣的小小身影,云锦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沉重的怜悯和一丝释然。
怨气的源头己断,束缚她的邪术枷锁也己破碎。
她不再是那个索命的厉鬼,只是一个找不到归家之路、弄丢了心爱书包的…可怜的孩子。
“囡囡…”云锦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书包…外婆家…”
小女孩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虚幻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向云锦,里面蓄满了泪水,却没有了怨毒,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渴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只是用尽力气,将怀里那个空瘪的、沾着暗红色污迹的小书包,朝着云锦的方向,轻轻地、轻轻地…推了过来。
书包穿过污秽的地板,穿过弥漫的尘埃,如同一个虚幻的泡影,漂浮到云锦面前。
书包上,那朵小小的、用白色丝线绣成的茉莉花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云锦伸出手,没有实体触感,却仿佛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无尽悲伤的执念。
他郑重地、如同接过最珍贵的承诺,点了点头。
“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它…送它…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听到这句话,红衣小女孩虚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释然的笑容。
下一秒,她的身影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开始迅速变得透明。
没有痛苦的嘶嚎,没有怨毒的诅咒,只有一种终于解脱的宁静。
点点微弱而温暖的、带着淡淡茉莉花清香的白色光点,从她消散的身体中飘散出来,如同夏夜的萤火,轻盈地、无声地,穿透了这污秽祭坛的屋顶,向着那遥远夜空中、水鱼村的方向,缓缓飘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祭坛内,最后一丝怨气也随之消散。
只剩下满地的血腥、尸体和劫后余生的沉重。
云锦看着那些飘散的光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虚幻的、沾着污迹的茉莉花书包幻影,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
结束了。
水鱼村的怨,筲箕湾的恨,林永富的罪,都随着这飘散的光点,暂时画上了句号。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走出这如同魔窟的祭坛,走出福隆麻将馆的后门。
深水埗的夜空依旧被霓虹染成暧昧的紫色,但云锦抬头望去,却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星光。
他拿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张sir…目标清除…水鱼村案…可以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