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传来一声模糊的“请进”。
魏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靠窗最里面那张病床上,白芷涵正静静地躺着。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一尊易碎的瓷器。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她的身体。
看到她这副模样,魏澜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发紧。
然而,这心疼瞬间被另一股强大的压力覆盖。
就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白芷涵的父亲正坐着。神情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魏澜感觉自己的脚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无力。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朝着病床的方向挪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轻微声响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挪到白父附近,魏澜感觉嗓子发干,她用尽力气才挤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叔……叔叔好。”
白父闻声抬起头,目光落在魏澜身上。那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但似乎比上次在门口时少了些锐利,多了些疲惫带来的沉静。
他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声音不高也不低,回应了一个字:“好。”
说完,目光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仿佛魏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
但这简单的回应和不再聚焦的目光,却让魏澜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姐姐……” 病床上传来白芷涵虚弱却带着明显欣喜的声音。她努力想抬起头,但似乎牵动了伤口,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魏澜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局促地站到了白芷涵的病床边,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隔开。
看着小白苍白的小脸和带着渴望的眼神,魏澜心头一酸,慌忙举起手里一首紧紧攥着的蛋糕盒,像是献上什么宝贝一样:
“小……小白,你……要吃蛋糕吗?巧克力味的,你最喜欢的。”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紧张,生怕被拒绝。
白芷涵的眼睛亮了一下,虽然虚弱,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嗯!想吃。姐姐,你坐这儿。” 她用没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床边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魏澜如蒙大赦,赶紧侧身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都悬在床沿外,生怕挤到小白。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盒盖——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了。
精致的巧克力蛋糕因为一路的奔波和医院走廊窗外午后强烈阳光的照射,此刻己经完全塌陷变形。
原本光滑的巧克力淋面融化流淌,浸透了蛋糕体,整个蛋糕变成了一滩深褐色的、湿漉漉的、毫无形状可言的“泥沼”。裱花彻底消失,点缀的水果也沉没在巧克力酱里。
魏澜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精心挑选、用来给小白一点甜蜜慰藉的心意,此刻看起来就像个糟糕的笑话。她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头,手指都因为窘迫而有些僵硬。
“呃……那个……好像……有点化了……” 魏澜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窘迫得不敢看白芷涵的眼睛。她甚至想把盒子盖上藏起来。
白芷涵的目光落在那一塌糊涂的蛋糕上,却并没有露出失望或者嫌弃的表情。她反而轻轻笑了,虽然因为虚弱,笑声很轻很浅。
“没关系的,姐姐。化了也是巧克力味呀。”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温柔。
这句话给了魏澜一点点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不能浪费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尽管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她拆开一次性塑料勺的包装,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根碍事的输液管,然后从那摊“巧克力泥沼”里,艰难地挖了一小勺勉强还能看出是蛋糕质地的部分。
勺子颤巍巍地递到白芷涵唇边。融化的巧克力酱顺着勺边缓缓滴落,魏澜慌忙用手去接,显得有些笨拙。
“你……你吃点?” 她看着白芷涵,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不易察觉的恳求。
白芷涵微微张开苍白的嘴唇,没有犹豫,将那一勺融化的、不成形的蛋糕含了进去。她的动作很慢,很小心,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
巧克力浓郁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带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微温。
“嗯……好吃。” 白芷涵咽下那口蛋糕,对着魏澜绽开一个虚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魏澜心中大半的尴尬和局促。
魏澜看着她满足的笑容,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挖了一勺,更加小心地喂过去。这一次,她的手似乎稳了一些。
魏澜笨拙却专注地喂着白芷涵那融化变形的蛋糕,每一次勺子递到唇边,白芷涵都努力配合地张嘴、吞咽,然后回给她一个鼓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虚弱笑容。
那笑容像微弱却持续的火苗,温暖着魏澜局促不安的心。
病房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塑料盒壁的轻响,以及白芷涵偶尔因吞咽牵扯到伤口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
白父依旧坐在一旁看着手机,似乎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但这份沉默本身也带着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雷声毫无预兆地在窗外炸响,仿佛就在楼顶滚动。
魏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勺子差点掉在床单上。她几乎是本能地、惊惶地扭头看向窗外。
原本午后还算晴朗的天空,此刻竟己阴沉如墨!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上空,翻滚涌动,将病房的光线都吞噬了大半,室内瞬间变得昏暗,只能依靠惨白的顶灯照明。
狂风卷起窗外的树叶,发出呜呜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