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尔区的埃森市被钢铁厂的浓烟笼罩,克虏伯家族矗立在厂区广场的大炮王雕像在雾霾中若隐若现。
哈尔巴赫站在工厂办公楼三层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污渍,将下方排队领取平价面包的工人队列割裂成扭曲的影像。
他嘴角勾起的冷笑牵动着脸颊肌肉,露出一口保养得宜的白牙,却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米勒。”他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今天面包分量减两成。”
工头弗里茨·米勒搓着满是老茧的手,皮围裙上还沾着昨夜加班留下的面粉:“老板,工人要是闹起来......上月刚因为分量少了10%,三号车间就停工了三小时。”
哈尔巴赫转过身,手中的象牙牙签在指间灵活转动,尖端反射着天花板吊灯的微光:“让他们闹。”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皇帝不是要平价面包吗?那就给他受潮的面粉、发酸的酵母,最好让每个面包都带着霉斑。”
他举着酒杯走向窗边,酒液在杯中晃荡,映出下方举着“支持皇帝”标语的市民队伍:“看到那些蠢货了吗?等他们啃着掺锯末的面包时,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让他们挨饿的人。”
威士忌滑入喉咙时,他喉结滚动的幅度异常明显,仿佛在吞咽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
地下仓库里,堂弟伯德正用粉笔在帆布上标记数字,厚厚的帆布下透出面粉特有的乳白光泽。
“哥。”他压低声音,防毒面具挂在脖子上,露出的眼圈因熬夜而发黑,“盘点完了,800吨美国救济面粉,200吨荷兰黄油,还有......”
他掀开帆布一角,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听装奶粉:“150箱丹麦奶粉,全是去年协约国援助的物资。”
哈尔巴赫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漏出的面粉,在指间揉搓:“英国特工怎么说?”
“他们派了艘渔船在汉堡港外等。”伯德从口袋里掏出用油布包着的罗盘,“今晚子时涨潮,用三艘拖网渔船转运。伦敦方面说了,只要这批货出手,能换3万盎司黄金,存在巴克莱银行的秘密账户里。”
哈尔巴赫突然抓住堂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蠢货!这种事能在厂里说?”
他猛地推开伯德,走到仓库深处的通风口旁,那里藏着一部加密电台。
从怀中掏出英国武官的密信时,信纸边缘己被汗水浸得发软,落款处的火漆印——三狮纹章。在昏暗光线下像摊凝固的血渍。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通风管道的噪音吞没:“伦敦答应了,只要配给制垮台,就承认我们在海外的所有资产,包括南非的钻石矿......”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窗外闪过探照灯的光柱。
柏林王宫地图室的橡木长桌上铺满了侦察照片,威廉三世的手指停在一张地下仓库的俯拍图上,指腹用力按压着照片中麻袋上的"USDA"标记,仿佛要将那行字母抠进桌面。
施罗德站在一旁,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凌晨三点被召进宫的倦意尚未褪去:“陛下,这批救济粮是去年美国通过红十字会运来的,本该分配给儿童福利院和难民营。”
“救济粮?”威廉三世突然抬手,将整叠照片扫落在地,瓷质镇纸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绕过长桌,军靴踩在照片上,靴底的马刺刮过克虏伯工厂的卫星地图:“当柏林的母亲们用麻袋装着贬值的马克换不来奶粉时,克虏伯家族却在拿救命粮换黄金?”
新上任的警署总监奥托·冯·施陶芬贝格伯爵上前一步,黑色制服上的骷髅徽章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陛下,我们追踪到博伦·冯·哈尔巴赫的离岸账户,上周刚从伦敦汇入25万英镑。”
他递过一份解码电文,纸页边缘用红笔圈出关键句:“克虏伯承诺于三月下旬制造粮荒,配合英军部颠覆计划。”
威廉三世接过电文的手指青筋暴起,英国外交大臣的签名在他眼中逐渐模糊,叠化成鲁尔区工人排队领面包的长队。
他将电文揉成纸团,砸在墙上挂着的克虏伯工厂全景图上:“好个克虏伯,从腓特烈大帝时代就享受帝国特权,现在却给英国人当走狗。”
博克缓步上前,着地图上的红蓝标记:“陛下,我的近卫军第三师己在波茨坦集结,曼施坦因少将和隆美尔上校的第一、第西师己开赴海岸线,随时可以行动。
威廉三世突然转身,目光扫过地图上的埃森市坐标:“不,让第三师凌晨西点包围面粉厂,带上液压剪和摄影队——我要让帝国的子民看看,他们信任的工业巨头都在干什么。”
他走到兵器架前,摘下墙上挂着的马鞭,皮革鞭身在空中划过一声脆响:“通知宣传部,准备早间特别广播。”
施陶芬贝格欲言又止:“陛下,克虏伯家族在军工业根基深厚,首接接管可能引发......”
威廉三世打断他,马鞭重重抽在桌面上:“引发什么?引发贵族们联名抗议?还是引发英国军舰开到波罗的海?”
他拿起桌上的帝国地图,拇指按在鲁尔区中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天天亮前,我要克虏伯的面粉仓库大门对着市民敞开。”
1920年3月20日凌晨三点五十分,伯德正在仓库里指挥工人往渔船上装面粉,突然听到厂区大门方向传来金属撞击声。
他掀开帆布缝隙望去,只见探照灯光柱在雾中横扫,装甲车履带碾压碎石的声响越来越近。
“是近卫军!”他尖叫着冲向楼梯,却被脚下的面粉袋绊倒,额头撞在铁梯上,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
哈尔巴赫正在办公室焚烧密信,听到枪声时,最后一页信纸刚接触到烟灰缸里的火苗。
他冲到窗边,看到装甲车上的帝国鹰徽在探照灯下闪耀。
“该死!”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砸向窗户,玻璃碎片混着酒液溅在他昂贵的真丝睡袍上。
“伯德!把仓库钥匙藏起来!”
他嘶吼着冲向保险柜,却发现堂弟浑身是血地撞开房门:“他们带着液压剪......”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博克带着副官举着枪走进来,枪口稳稳指向哈尔巴赫的胸口。
博克用枪托指了指他的睡袍:“博伦·冯·哈尔巴赫先生,奉陛下命令,接管面粉仓库。”
哈尔巴赫迅速镇定下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雪茄盒:“上校,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昨晚还和财政部长......”
“误会?”博克抽了抽嘴角,侧过身,施罗德满脸黑线的站在原地。
“部长?”
“哈尔巴赫先生,昨晚我在陛下那的……你昨晚?”施罗德冷冷开口。
“这个……”
博克接过副官递来的搜查令,羊皮纸上的皇帝签名还带着墨香:“那就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去王宫里解释误会。”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士兵抬着液压剪从门口经过,钢铁器械的反光映出哈尔巴赫瞬间煞白的脸。
地下仓库的大门被液压剪剪开时,哈尔巴赫站在一旁,丝绸睡袍的腰带松垮地垂在身前。
当帆布被掀开,800吨面粉的乳白光泽涌进眼帘时,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跟撞到身后的面粉袋。
博克举起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哈尔巴赫看到自己在镜头里的倒影——头发凌乱,睡袍上沾着酒渍,嘴角还残留着昨夜的口红印。
博克用钢笔敲了敲麻袋上的标记:“这些美国救济粮,您打算什么时候发给市民?是等英国渔船到港,还是等皇帝陛下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