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浑浊、带着刺骨腥气的洪水如同失控的巨兽,咆哮着灌入溶洞!幽蓝的晶体光芒在翻涌的浪涛和坠落的巨石间明灭不定,将末日景象染上一层妖异的色彩。哭喊、尖叫、房屋崩塌的巨响、岩石坠落的轰鸣……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抓住她!夺回圣物!”老妪凄厉的嘶吼穿透混乱,如同地狱的号令。幸存的守墓人——那些沉默的老人、麻木的中年人、甚至懵懂的孩子——此刻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绝望的疯狂!他们无视了砸落的巨石和汹涌的洪水,如同扑火的飞蛾,从西面八方向着摔落在泥水中的秦墨扑去!目标——她手中紧握的那块散发着刺目暗金光芒的**金印核心碎片**!
秦墨挣扎着想站起,但刚才石殿内与傩公干尸的搏斗和棺椁沉没前的怨念冲击让她内腑受创极重,左臂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水。她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守墓人,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一丝无力。碎片在她手中剧烈震颤,散发出灼热而狂暴的能量,仿佛随时会挣脱控制,同时也在疯狂汲取她的力量进行对抗!她根本无法同时应对围攻和压制碎片!
“秦小姐!”周三爷架着几乎虚脱的陆九章,看着陷入绝境的秦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分身乏术!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在他们身旁,激起滔天巨浪,差点将三人吞没!
陆九章的左臂骨折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冰冷浑浊的洪水冲刷着他的伤口,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沉浮。但手臂上那灼热的九首鸟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他看着洪水中那些挣扎、冲锋的守墓人,看着他们手臂、脖颈、甚至脸上露出的或清晰或残缺的同源印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那如出一辙的烙印……
**血脉!同源的血脉!**
灭门之仇的血海深仇,与守护先祖遗骸的刻骨执着,在这毁灭的洪水中轰然碰撞!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扯碎!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痛苦、迷茫、愤怒交织!傩教!守墓人!初代掌眼人!傩公!幽冥金印!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缠绕着血色的记忆,最终都指向他自己!他究竟是谁?陆家的血仇,是对傩教的复仇,还是……一场源自古老背叛的同族相残?!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中——
嗡!
沉入汹涌洪水中的那口巨大青铜棺椁位置,猛地爆发出更加浓烈的、带着无尽怨毒和不甘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傩公干尸最后的咆哮!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怨念冲击波**,如同水下的爆炸,猛地扩散开来!
哗啦!
距离棺椁沉没点最近的几名守墓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燃烧的仇恨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茫然!他们的口鼻、眼眶、甚至耳朵里,瞬间渗出暗红色的血液!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入浑浊的洪水中,再无声息!
这股怨念冲击并非针对秦墨或陆九章,而是无差别的、源自傩公尸身对碎片被夺的极致怨毒!瞬间清空了秦墨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守墓人!
“噗!”秦墨也被这股冲击波扫中,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绝境中的亮光!机会!
她强忍剧痛,猛地将手中那块剧烈震颤、光芒刺目的暗金碎片,狠狠朝着守墓人最密集、也是老妪所在的方向掷了过去!
“圣物!”老妪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渴望和惊恐!她不顾一切地伸出枯槁的手,抓向飞来的碎片!
其他的守墓人也被那刺目的暗金光芒吸引,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放弃了围攻秦墨,嚎叫着扑向空中的碎片!场面再次陷入极度的混乱!
“走!”秦墨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混乱,猛地从泥水中跃起,不顾左臂剧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陆九章和周三爷的方向冲来!她的目标很明确——陆九章!只有他,才可能是掌控碎片的关键!
与此同时,那股源自沉没棺椁的怨念冲击,也扫过了陆九章!
轰!
陆九章只觉得脑海中如同炸开了一颗炸弹!无数混乱、血腥、充满无尽怨恨和痛苦的碎片画面疯狂涌入!
**血色的祭坛!扭曲的傩公面具下,一双贪婪残忍的眼睛!**
**初代掌眼人悲愤绝望的嘶吼:“傩公!你背弃誓言!”**
**冰冷的刀锋刺入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供奉的金印碎片上!**
**“带着……秘密……走……永远……守护……”**
**族人被追杀、被屠戮的惨叫!遁入地底深渊的绝望逃亡!**
……
这些并非陆九章的记忆,而是沉没棺椁中傩公尸身残留的、对初代掌眼人背叛和杀戮的怨毒记忆碎片!此刻,却如同洪流般,狠狠冲撞着陆九章的灵魂!尤其是那初代掌眼人被刺穿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在金印碎片上的画面,与他记忆中陆家灭门、爷爷临死前喷溅在他脸上的热血……**完美重叠**!
“呃啊啊啊——!”陆九章抱着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灵魂仿佛被撕裂!先祖被背叛屠杀的绝望,与陆家被灭门的血海深仇,如同两条燃烧着烈火的毒蛇,在他体内疯狂撕咬!手臂上的九首鸟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小九!撑住!”周三爷死死抱住痛苦翻滚的陆九章,老泪纵横。
“血脉共鸣……他在承受傩公的怨念冲击!”秦墨冲到近前,看着陆九章手臂上那刺目的印记和痛苦扭曲的脸,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陆九章的额头急速画下一个繁复的**血色符文**!
“**灵台清明,万邪不侵!封!**”秦墨清叱一声,指尖点在符文中央!
嗡!
那血色符文瞬间亮起!一股清凉、带着安抚灵魂力量的气息涌入陆九章混乱的识海,暂时隔绝了那汹涌的怨念碎片洪流!
陆九章的惨嚎戛然而止,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但眼神中的疯狂和痛苦暂时被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更加沉重的绝望与愤怒!
“没时间了!洪水要彻底淹没这里了!出路!”秦墨厉声喝道,目光急扫。溶洞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水位疯狂上涨,幽蓝的晶体光芒正在被浑浊的洪水迅速吞噬!唯一的希望……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溶洞穹顶一处相对薄弱的岩壁!那里,在剧烈的地震和洪水冲刷下,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通往上方黑暗的**裂缝**!浑浊的洪水正顺着裂缝倒灌下来,形成一道瀑布!但那也是唯一的生路!
“上面!冲上去!”秦墨指着那道裂缝瀑布。
“怎么上去?!”周三爷看着那高达数丈、水流湍急的裂缝,绝望地嘶吼。
“抓住我!”秦墨低喝一声,将重伤虚弱的陆九章背在背上,用撕下的布条紧紧捆住!她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内息疯狂运转,脚尖猛地一点水面漂浮的一块巨石,身体如同轻盈的雨燕,竟逆着湍急的瀑布水流,朝着那道裂缝冲去!她的身法精妙绝伦,在湿滑的岩壁上借力,每一次跃起都险之又险地避开砸落的巨石和倒灌的洪流!
周三爷看着秦墨背着陆九章那惊险万分的身影,再看看身后汹涌扑来的洪水和那些重新将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嚎叫着游来的守墓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小九!活下去!给陆家……报仇!给……先祖……讨个公道!”他发出最后的嘶吼,猛地转身,挥舞着那把豁了口的水手短刀,如同扑向海浪的礁石,迎着汹涌的洪水和扑来的守墓人,狠狠撞了过去!
“老周!!!”陆九章目眦欲裂,嘶声咆哮!他眼睁睁看着周三爷那佝偻的身影被浑浊的巨浪和狰狞的人影瞬间吞没!最后看到的,是那张布满皱纹、却带着释然和嘱托的老脸!
“不——!”绝望的悲吼在陆九章喉咙里炸开!左臂的九首鸟印记爆发出撕裂灵魂的灼痛!冰冷的泪水混着冰冷的洪水,模糊了视线。
“走!”秦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周三爷用生命争取的宝贵瞬间,她背着陆九章,终于冲入了那道湍急的裂缝之中!
裂缝内部是一条更加狭窄、陡峭、被洪水冲刷得湿滑无比的水道!强大的水流冲击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两人身上!秦墨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双腿和手指,如同壁虎般在湿滑的岩壁上攀爬、挣扎!陆九章伏在她背上,左臂的剧痛和心中的悲痛如同毒蛇噬咬,让他几乎昏厥。
不知向上攀爬了多久,就在秦墨即将力竭、被洪水冲回去的瞬间!
哗啦!
一股巨大的水流猛地从下方涌来,如同助推的巨手,狠狠将他们推出了狭窄的水道!
刺眼的**天光**瞬间涌入眼帘!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中!
他们出来了!
脚下是奔腾咆哮的浑浊河水——正是断龙峡下游的**黑水河**!身后是如同巨兽张开大嘴、喷吐着洪水和死亡气息的**巨大溶洞裂缝**!而他们此刻,正身处黑水河中央一处被洪水包围的**孤礁**之上!
“咳咳……”秦墨将陆九章放下,自己也瘫倒在冰冷的礁石上,大口喘息,浑身湿透,左臂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鲜血依旧在渗出,脸色惨白如金纸。
陆九章挣扎着坐起,看着身后那喷吐着洪水和死亡的黑洞,看着浑浊汹涌的黑水河,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刻骨的仇恨。周三爷最后那声嘶吼和释然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老周……傩教……守墓人……傩公……”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就在这时——
轰隆!
溶洞裂缝深处再次传来沉闷的巨响!一股巨大的水柱夹杂着碎石喷涌而出!
在那喷涌的浑浊水柱中,一个物体翻滚着、随波逐流,被冲到了孤礁附近的水面上!
那赫然是一张**沾满污泥、却依旧狰狞的青铜傩面**!面具的眼眶空洞,獠牙毕露,嘴角扭曲上扬,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正是鬼面罗刹戴的那张面具!
面具的额头位置,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如同被利刃劈开!
陆九章的目光如同寒冰,死死锁定在那张漂浮的傩面上。他伸出没有骨折的右手,探入冰冷的河水,将那面具捞了起来。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鬼面……罗刹……”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面具上的裂痕,仿佛记录着对方在九幽之眼下的狼狈逃窜。
傩面在手,如同握住了仇敌的信物。
秦墨看着陆九章手中的傩面,又看了看他眼中那燃烧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冰焰的仇恨,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他……没死。这面具……是他的命器,也是追踪的媒介。他……和傩教……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她顿了顿,睁开眼,看向陆九章手臂上那依旧散发着微热、如同活物的九首鸟印记,又看了看自己怀中那块依旧在微微震颤、散发着暗金光芒的金印碎片,缓缓道:
“血仇未雪,归藏待启……陆九章,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孤礁上劫后余生的两人,冲刷着那张狰狞的傩面,也冲刷着断龙峡奔腾的浊浪。
前路,依旧是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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