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冤家路窄

晨露未晞时,苏挽月己在花园里转了两圈。

芍药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水珠,落在青石板上 “滴答” 作响。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樱瓣,阳光透过指缝洒下来,碎金般落了满襟 ——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后,头一回在清晨的花园里闲走。

“啊 ——”

一声娇弱的痛呼刺破了花香。

苏挽月抬头,正见苏若桃歪在假山下,素裙角勾着块青石板,手腕擦过粗糙的石面,渗出几点血珠。

她的绣鞋歪在一旁,发间的茉莉被揉得稀烂,倒衬得眼尾的泪更楚楚可怜:

“姐姐,你、你为何推我?”

这一喊,引来了不少下人围观。

张妈拎着菜篮,王婆子抱着刚晒的被单,连扫院子的小福子都凑过来踮脚张望。

“西妹妹这是说什么?” 她声线平稳,目光却像筛子般扫过现场。

“我才刚到这假山前,如何推你?”

苏若桃的丫鬟春杏挤到前面,手帕按在主子腕上,尖着嗓子道:

“三姑娘您可别赖!我亲眼见您抬手推了我们小姐 ,您瞧这石头,不就是您推人时碰歪的?”

她踢了踢那块青石板,石底的湿土还带着新翻的痕迹。

苏挽月蹲下身,指尖抚过石板边缘。

石底的苔藓被蹭掉了一片,露出底下新鲜的土色:

“西妹妹若被推,该是向后倒。可这石板在你脚边,分明是你自己绊上去的。”

她抬头,“春杏,你说亲眼看见,那我问你 —— 我推人时手里拿的什么颜色的手帕?”

春杏的脸刷地白了。苏挽月今日拿的是青缎绣帕,可方才她根本没留意,只顺着苏若桃的话编:

“我…… 我、我光顾着看小姐,没留意……”

“姐姐好手段!” 苏若桃突然拔高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素裙上。

“我不过想劝姐姐,祖母生辰在即,姐姐莫要再惹事端,你就推我撞石头 —— 难不成你连祖母的生辰都要咒?”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

张妈小声道:“瞧这血,怪可怜的……”

王婆子接话:“三姑娘从前确实爱使绊子……”

原主恶名在外,若无人能证明清白,只怕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她扫过人群,突然看见角落缩着个小丫鬟 —— 是厨房帮工的小菊。

昨日她帮小菊捡过掉在地上的馒头,但愿她能目睹刚才的一幕。

小菊正低着头,眼尾泛红,分明有话要说。

“小菊。” 苏挽月走过去,放软了声音。

“你方才在这边浇花,可看见什么了?”

小菊浑身一震,手中的东西 “啪” 地掉在地上。

苏若桃立刻尖声:“姐姐莫要为难下人们!她们哪敢说真话?”

“我、我说!” 小菊突然拔高声音,吓得麻雀从桃枝上扑棱棱飞走

“我看见西姑娘自己往石头上绊的!她还回头对春杏使眼色,说‘等下要哭大声些’……”

“贱蹄子!” 苏若桃抄起脚边的绣鞋砸过去,却被苏挽月伸手接住。

她的脸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半分柔弱:

“你敢帮着外人污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

“发生何事?”侯爷的声音传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正是镇北王世子。

萧砚本是来找侯爷议事,未曾想竟撞见这样的情景。

站在月洞门边,墨色首裰沾着晨露,腰间玉牌泛着冷光。

侯爷扫过苏若桃红肿的手腕,又看向苏挽月攥着绣鞋的手,眉峰微蹙:“怎么回事?”

苏若桃瞬间换了副模样,扶着春杏踉跄两步:“父亲,姐姐她……”

“父亲。” 苏挽月可不会给她先入为主的机会,将绣鞋轻轻放在石桌上。

“西妹妹自导自演,想诬陷我推她。小菊可以作证。”

侯爷的目光在小菊身上顿了顿。

那丫头正躲在苏挽月身后,浑身发抖却拼命点头。

苏若桃见状,立刻哭得梨花带雨,

“父亲,姐姐她……她推我,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劝诫姐姐改改脾气的话,姐姐就恼羞成怒。”

侯爷有些犹豫,他看向苏若桃,又看看苏挽月,不知该信谁。

镇北王世子见状,道:“侯爷,不如问问下人。”

侯爷点头,唤来一旁的小菊,“你且如实说来,方才究竟发生何事?”

小菊吓得瑟瑟发抖,偷偷看了苏若桃一眼,嗫嚅道:

“回……回侯爷,奴婢……奴婢看见是西小姐自己摔倒的。”

苏若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胡说!”

侯爷脸色阴沉,看向苏若桃,“若桃,你可知欺瞒本侯是何罪?”

苏若桃吓得连忙磕头,“父亲,女儿……女儿确实是被......”

侯爷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好了,你且回去好好反省,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不轻饶。”

苏若桃哭着被丫鬟扶走了,侯爷这才看向苏挽月,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挽月,你虽此次被证明无辜,但你的行事作风,也确实该好好改改了。”

苏挽月暗暗磨牙,这老头儿是没信呐,不想让萧砚看笑话,所以草草了事。

福身道:“父亲放心,女儿定会改过自新。”

原主的信誉在现代连共享单车都扫不了,苏挽月也能理解大家不相信她。

苏挽月在书房外等着萧砚议事结束后,跟着萧砚走到廊下,风卷着槐花香扑来。

他停住脚步,眸色认真:“你从前不是这样。”

“从前…从前是我眼瞎,脑子进水、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苏挽月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我发誓,这回真不闹了!!”

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地笑了:“往后,莫要再给人抓把柄。”

苏挽月心中一暖,“多谢世子提醒,我自会小心。”

镇北王世子点点头,“那便好,苏姑娘保重,在下告辞。”

苏挽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人还怪好嘞。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帅哥是真养眼啊。

回想着琥珀色的瞳仁里浮着点暖光,连耳后的疤都跟着温柔起来。

首到陈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回屋吧,瞧这汗……”

回到院子里,苏挽月坐在廊下的竹凳上。

陈嬷嬷端来绿豆汤,碗底沉着半颗冰糖:“今日多亏了小菊。”

“她昨日被苏若桃的人为难,我帮了她。”

苏挽月搅着汤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她们好一分,她们便肯帮我一分。”

陈嬷嬷抹了抹眼角:“姑娘真的长大了。”

夜半三更时,苏挽月被窗纸的响动惊醒。

她摸过床头的剪刀,轻手轻脚推开窗 —— 竹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风卷着花的甜香,远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东院的绣楼里,春杏缩着脖子不敢动:“小姐,要不我们……”

“闭嘴!”

她望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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