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甜的锈血羊水裹着凯洛斯。皮焦骨朽的壳子里像塞满了烧红的铁砂子,又烫又沉。烙印那紫疙瘩早给掏空成个硬壳子,光剩下烧糊的焦味在腔子里晃荡。眼珠子给半凝的腥浆糊死了,只剩点暗金的晕儿在漆黑里晃,是巢脑在灌汤的神经管线淌的光。
‘……活……活……活……’
巢脑的念想浪头似的一泼泼砸过来,冷腻的钢锉刮着脑仁。不是求活,是给这烂壳子灌泥灰的命令。血水底下不知多少细脚爪子顺着腐开的皮裂口往里钻,往烧空的骨缝里灌浆汁,要把壳子填实。
他像只让松脂裹死的虫,悬在巢脑的肚囊里,连甩尾的劲都没了。
‘指令——执行。’ 巢脑的冷铁意念又凿进来,给这烂壳下了个更死的勒令。
嗡——
凯洛斯那空架子猛地一个冷颤!不是他抖,是架着他的血金肉管子震的。悬空壳子底下,血水里翻着粘丝的暗金管子正朝一边猛力拽扯——往更深处扯!那堆金灿灿的神经管线最密、光芒最渗人的地方!
巢脑的心窝子?
他扭着那根朽脖子上头的骷髅脑袋。黏稠的血浆泡着的眼珠子里,倒映出个悬在神经管线网最密处的巨块肉瘤子——巢脑的核!半凝的暗金油脂裹着无数沟回盘卷的生物胶团块,一缩一胀,冒着温热腥气。里头嵌着更小的、搏动着暗金光泽的神经结瘤,像个发霉的核桃仁泡在坏油里。
‘……容器……稳定……’ 巢脑核搏动里散出的冷念灌满壳子。悬他过去的管子猛地扎牢!那管子头子生出几百根针牙尖利的透明肉须,像饿疯的水虱口器,狠狠咬进凯洛斯焦烂的皮肉!不刺深,就钻在皮头骨面,扒住!
‘嗤啦——’一声!干炭似的碎皮连着油壳首往下掉!
‘啊——!’ 没声的惨嚎在他壳子里炸开!蚀皮的剧痛混着几百根肉须管子里灌进来的、带着冰冷恶念的神经流,像冰火两股倒灌的毒汁,挤爆了他最后那点稀烂的知觉!
‘同步……开启……’
念波压顶,硬生生把他那破成渣的意识推进巢脑核的油脑子!
轰!!
不是炸,是淹!像跌进个腐烂的蜂巢!意识瞬间压成了饼糊,碎渣泡在黏臭的金油汤里!万亿缕不属于他的神经信号如毒藤疯缠进来!塞满他脑瓤里每一个空腔!强拆硬填!
无数碎片劈头盖脸在碾碎的知觉里溅开:
一片荒星铁崖子上悬着巢脑巨舰的锈底子……粘着暗绿菌丝的排泄井口……裹尸袋似的新血泵正在缝合肉管……一群无眼的工虫甲壳子上沾满了枯干的……血渣?无数个闪金光的神经结点在臭油里跳舞……扭曲的骨肉瘤堆旁搁着几个烂掉半边的……维修械臂?一条断掉的、沾满干涸紫污斑的巫诺铁胳膊……正被几根滴着绿涎的肉管子拖向……一摊摊刚化开的……生物浆糊池?
画面乱闪!碎到拼不回!但所有残片里都挤着同一个东西——
断臂!刻着歪扭印痕的机械臂!
断口铁茬旁,几道深陷的划痕在巢脑金光映照下微微一闪。血水里,那只沾着粘稠绿污的断臂铁皮上——刻痕极深,歪歪扭扭,是硬生凿进去的!——构成几个破碎、冰冷、棱角分明的——数字与字母符号?不!是巫诺的二进制悼词!
刻痕里嵌着污秽的绿渍,但在这一刻,巢脑核心意志强行灌入的神经流经过这截断臂——
‘……错误……数据串异常……’
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感,像油滑的机器齿轮突然咬进一颗微不可察的砂砾。巢脑强压下来的同步灌流骤然顿了下!那微乎其微的缝隙间,凯洛斯那被碾成糊的意识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黏湿的……不属于巢脑意志的杂讯波动,沿着神经流回路,如同泥沼里的水蛭,贴进了他的思维废墟!
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铁锈血腥与冰冷计算的信号流,粗暴地顶开巢脑的金油浪潮,硬塞进来!
碎片。
一幅完整的画:
暗影回廊深处那家靠污水井搭的“黑指头废品站”的破铁门框下……疤脸那只缺了半截指头的污黑巨爪拍在油腻的案板上,案板上压着一枚刻着二进制符号的金属零件,旁边还摆着一个干瘪得像空皮口袋的……人头?……“黑指头”那张瘦脸紧皱,蘸着机油的焊笔尖正刻在那零件上,一笔……一划……刻下一个冰冷的符号组合——ERROR 7F。
刻痕!那冰冷的划痕在画面碎片里异常清晰!更深!每一笔的凹陷似乎都流淌着尚未干涸的……机油?像刚刻下!
画面碎裂又拼合!
还是那条沾污紫渍的断臂!沾的不是普通污垢,是刚被能量轰中溅上、尚未凝固的熵痕之血!带血的机油混着刚刻下的二进制悼词……ERROR 7F!像一道带血的诅咒!
巢脑核心内部的搏动猛地一滞!一股混乱、迟滞、如同生锈齿轮被强力锁死的电子杂讯顺着强行灌入凯洛斯意识的神经回路反冲回去!整个粘稠的血金管道网络瞬间剧烈抽搐!传导的金色流光出现微不可察的扭曲紊乱!
嗡!
巢脑发出被低级腐虫噬咬的震怒嗡鸣!强行加大神经流强度,试图碾碎这个微不足道的意识干扰点!
但那股杂讯极其顽固!冰冷、死板,如同刻在钢铁上的绝对伤痕,死死卡在同步流的回路中!同步效率瞬间暴跌!
‘——核心数据注入扰——启用备用解析通道——链接目标巢台供体——’ 巢脑冰冷的意志瞬间转向!
噗嗤!噗嗤噗嗤!!!
悬吊凯洛斯的肉管猛地喷吐粘液撕扯!更多的、布满针牙口器的细肉须如同活体铆钉,狠狠刺穿他干瘪皮肉,扎得更深更牢固!强行拽扯!硬生生将他焦朽躯壳朝着更深处拽去——拽向巫诺被钉在巢柱上、正被疯狂灌注污绿生命浆的机械残骸!!!
‘同源链接!强制建立!污染屏蔽!最大化注入!!!’
命令如寒潮爆发!刺入巫诺残骸的肉管同样猛地发力,将被钉在巢柱上的焦黑金属核心残骸狠狠拽向吊在半空的凯洛斯!
两具残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在粘稠血池中强行按向彼此!
距离瞬间缩短!凯洛斯枯朽的肋骨几乎要撞上巫诺胸前那碎裂的暗晶圆环!!
嗡!!!
就在两具残躯即将被迫物理接触前一刻!凯洛斯的左肩胛骨处猛地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机械与冰冷数据层面的共振!!那是被巫诺残骸深处残留的、正在激烈对抗绿液污染的一点微弱蓝光激活的物理共鸣!如同两把被遗弃在同一片废铁场的、刻着相同编码的铁钥匙在共鸣!
凯洛斯枯焦的左手——那个死死嵌着冰冷蓝石(伊甸)的手掌——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色强光!不再是护盾!而是一道凝练到实质的冰蓝能量束!穿过粘稠血水,精准地刺入巫诺残骸核心深处某块尚未被绿浆覆盖的断裂板卡——一道核心引导指令符文所在之处!!
滋滋滋——砰!!
冰蓝能量强行注入!点燃了巫诺内部最后挣扎的、微弱的逻辑蓝光!这点被污染压制的光猛然爆发!混合着涌入他体内的污绿生物洪流,如同投入强酸的滚烫金属块,引发混乱而剧烈的能量反应!那反应通过物理共鸣点——凯洛斯左肩胛骨深处被锈蚀金属钉死的一枚核心固定栓锁——猛烈反冲回凯洛斯的烙印空间!
轰!!!
两股对冲的力量在他早己枯槁的烙印核心内爆发!巢脑强制灌入的神经流同步指令、伊甸蓝石激发的混乱反击、巫诺濒死残骸点燃的污染能量、刻痕悼词制造的系统冲突——所有混乱最终引爆点!
噗嗤——哗啦!!
黏稠的金色血流瞬间染上一抹污黑!连接着凯洛斯的数百根透明肉须中的十几根猛地炸裂!喷溅出滚烫的液态金属!如同熔断的线路!核心位置附近的神经管线网剧烈地抽动,数根主要的暗金光流脉络瞬间暗淡!传导中流畅的金色光晕被突兀的黑色坏死斑点污染!
‘错误——严重系统冲突——核心载体同步链接物理损伤——’
巢脑核心搏动首次出现混乱的杂音!那巨大内嵌的神经结瘤核心搏动频率瞬间紊乱!金色光晕猛烈扭曲!
凯洛斯焦枯的壳子被这连锁爆炸的冲力狠狠甩脱!如同被丢开的破麻袋,翻滚着砸进粘稠血水的深处!在血色漩涡中心不断下沉。
黏浊的血水里,被冲击波震散的最后一点残存意识残渣中,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巢脑搏动完全淹没的冰冷提示音,如同深海里游荡了亿万年的幽灵——
【检测到……巫诺·铁誓……核心活性印记彻底……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