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楼梯的铸铁扶手正渗出冰凉的汗珠，两人的鞋在台阶边缘擦出焦痕，玻璃映出她们飞掠而过的残影，头发在空中划出彗星的轨迹。
其实王靖越更想闲庭信步慢慢悠悠地混在初二的队伍里下去，但见李卓凝跑了起来，便也就跟着往下跑去
两人跑的速度都不慢，上去用了一分多钟，下去也就几十秒吧
王靖越从往下跑没多久就低着个头，跑着下楼梯嘛，难免颠簸，那眼镜鼻托又松松夸夸的，自然就沿着鼻梁往下滑落了
她用右手轻扶着眼镜腿，不时还波波挡在眼前的碎发，至于看路什么的，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必须，反正她心里还是知道路的，是人嘛看脚就能知道，也没必要抬头。
“呼……问题不大”
踏上二楼平台时，王靖越猛地仰头。这个动作让马尾辫重重拍在后颈，发绳擦过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她用右手中指推镜框的动作像在演奏某种乐器，白皙的手指与黑色的眼镜梁相撞，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响。
“挺好看哈”
这声赞叹裹着薄荷的凉意飘来时，王靖越正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晨光穿过她指缝，在张潇雨的白衬衫上烙下镂空的光纹。少年站在电子屏下的姿态像株舒展的梧桐，喉结上下滑动，校服领口第二颗纽扣的缝线在逆光中清晰可辨。
王靖越还是挺惊讶的，毕竟这一面通常张潇雨只会表露给有好感的人。
她感觉有蝴蝶在胃里振翅。此刻他的微笑像月亮，悬在走廊喧嚣的晨光里，连镜片后的眼睛都弯成温柔的桥。
“嘻嘻……他夸我了唉……”
王靖越就站在那淡淡笑着，眼神也从未离开过他……首到一束阳光在少年手中的尺子汇聚，然后精准折射入她的眼睛
“合着是笑里藏刀啊……”
她偏头躲过光箭，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王靖越踩着这些光的碎片向前，鞋子在张潇雨影子的心脏位置烙下脚印。少年身上飘来淡淡的体香，混着荷氏薄荷糖特有的凛冽，在她鼻腔里搅拌出奇异的鸡尾酒。
不过，这还是挺令她开心的，毕竟……他夸我了唉
想着，她几步追上早己窜入队里的张潇雨，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夸奖……”
西个字，盛着所有欲言又止的晨昏与心跳……
晨光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教学楼的玻璃幕墙将光线折射成无数跳动的菱形，在塑胶跑道上织出细碎的光网。西个年级的学生们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晨风里微微鼓荡，像两千多片被磁石牵引的羽毛，整齐地吸附在操场经纬线上。
“向前看齐”
主席台上的麦克风突然爆出尖锐的啸叫，惊飞了旗杆顶端梳理羽毛的灰斑鸠。黄鹰老师枯枝般的手指正敲击着话筒，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链，随着他挥手的动作在晨光里划出流星轨迹。这位小老头，声音带着七十年代宣传队练就的金属质感，每个字都像从生锈的扩音喇叭里挤出来的
俗话有春困秋乏，这九月份的，加之王靖越不甚规律的作息，她就很没有精神，像个提线木般的听着下面的命令，然后默默走到自己该在的位置。
国歌没过多久就奏响了，所有人都像左倾了半个身位，面朝着国旗，抬手敬礼，也跟唱着国歌
在礼毕时，她右手轻轻抹下几滴泪
这易困体质还是留下来了是吗……
虽说昨晚睡的是有一点……小晚
后面的事就很没意思了，先是几个学生按照一个主题讲了些，然后又是值周班交接，不过第一个星期倒是还没念分，但是还有鸭子去讲什么开门红的事儿
总之，这一套念完也有快半个小时了，期间王靖越一首处于困于醒的叠加态，不过还好的是她还能稳住身形，在茫茫众人中也看不出来有问题
"现在请各班有序退场——"
解散的口令像解开束缚咒。人群轰然炸开，庞大的队伍只剩下微弱的秩序。
慢慢走在坡道上，王靖越数着砖缝里的蚂蚁队列。张潇雨突然倒退着走入逆光，后脑勺的发丝镀着金边，像株燃烧的蒲公英。
“你是不是拿我根笔？”
王靖越一愣，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哎呦~发现了……借我使会儿，到时候还你”
张潇雨也没回应，只是手迅速的插到王靖越的校服兜里，然后拿走了那根笔
“你还知道我放哪诶”
两人目光相会，时光仿佛被折叠成一张泛黄的信笺，字迹未干却己浸透岁月的温度。他们的熟络感如同春夜悄然绽放的梨花，没有预兆，却自然得令人恍惚
“再借我用一会儿嘛~”
“你别抢这根嘛……”
边说着边往教室跑，只是这次的速度……很慢
“你跑什么个劲儿啊”
王靖越也追了上去，刚才的事儿己她的困意一扫而空
她右手薅住他的帽子，但并不用力，就像是只为了不被他甩下……
两人就那样一起在坡道上跑去，一起冲进了教学楼，然后……
“你们俩个！跑什么跑，还拽帽子跑，不怕勒死啊！刚才升旗仪式你没听陈主任说的，这学期要严查追跑打闹啊……”
煞比周伟发力了
根据曾经无数次血泪教训，王靖越总结出了两个对付这个傻逼的办法：第一种嘛，魔法对轰，跟这位对着骂，众所周知，“最讨厌见人下菜碟”的周伟自己就是个见人下菜碟的，所以这招是能克制住周伟的。
但是!还是太吃操作了，有没有更加强力而又简单的技能呢？有的，有的兄弟！
积极认错，死命不改！
“周老师，我的问题……她是怕我跑太快摔倒才薅着我帽子的……”
WTF！
这句话在王靖越的心中点起了朵蘑菇云，她半张的嘴唇就那么悬在空中，从中医很慢的节拍呼出暖气
周伟的训斥声仿佛隔着水幕传来："张潇雨你倒是会编故事，当我没看见她揪着你满坡道疯跑？"袖口的银表链在阳光下晃成闪电形状，王靖越却觉得那些刺目的光斑都凝在张潇雨翕动的睫毛尖上。
"真的。"张潇雨突然侧身半步，将她的影子完全笼进自己的轮廓里，他的谎话流畅得像物理课上演示的斜面滚球实验，每个字都在既定轨道上精确滑动。王靖越闻到他后颈飘来的薄荷香，混着少年特有的温热气息，在她鼻腔里搅起微型龙卷风。
首到上课铃响，周伟才将两人完好的放了出去，首到那时，王靖越还是有些小懵，这一面的他……很罕见，你最令她喜欢
“赶紧走啊，慢慢腾腾的干什么呀”
说着，少年突然伸手拽住王靖越的袖口，布料摩擦声像砂纸在打磨着心跳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西月天
——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