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喧嚣在支票展开的瞬间凝固成冰。黑狗捏着那张印着"赵震东"签名的纸片,指腹碾过朱雀印鉴的纹路,仿佛触到烙铁。周围摊贩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黑……黑狗哥,看啥呢?"林浩扒开人群凑上前,鼻尖刚碰到支票边缘,就被黑狗反手甩了个耳光。
"啪!"耳光声在寂静的菜市场格外刺耳。林浩捂着脸懵在原地,鼻血顺着指缝滴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狗哥你打我?"
黑狗没理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默面前,佛珠在胸口撞出慌乱的声响:"林……林先生!小的有眼无珠!求您高抬贵手!"他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
沈清雪下意识攥紧林默的袖口,真丝衬衫下的手臂肌肉紧绷。她看着黑狗颤抖的背影,又瞥向林默平静的侧脸,昨夜夏风会所的画面突然闪过——那个以一敌百的男人,此刻正用一张支票让西海商会的小头目磕头求饶。
"狗哥,你跪他干啥?"林浩抹了把鼻血,指着林默叫嚣,"他就是我二婶捡来的废物!沈家的上门女婿——"
"砰!"黑狗猛地转身,膝盖撞在林浩胸口。后者像破麻袋般飞出,撞翻了沈慧芳的凉茶摊,六个铝壶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满裤腿。
"闭嘴!"黑狗踩着林浩的手腕,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是赵会长的座上宾!你想害死老子吗?"
林浩瞳孔骤缩,视线扫过林默手中的支票,又看看黑狗煞白的脸,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赵震东是谁?那是跺跺脚中海地下世界都要颤三颤的人物,怎么会给一个上门女婿开一千万的支票?
"不可能!"林浩嘶吼着挣扎,"他就是个吃软饭的!我从小打到大的废物——"
"废物?"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冰碴,"你用哪只手碰过猪肉摊老板的女儿?"
林浩猛地闭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三天前他在猪肉摊揩油的画面闪过脑海,此刻却觉得那只手像被烙铁烫着般灼痛。
黑狗见状,立刻明白林默的意思。他反手抽出腰间的蝴蝶刀,刀刃在阳光下闪过寒光:"林先生,小的替您清理门户!"
"慢着。"林默抬手阻止,目光落在满地狼藉的凉茶摊,"让他们把这个月收的'管理费'全吐出来,再给每个摊主磕三个头。"
沈慧芳拉了拉林默的衣角,围裙上还沾着药汁:"默儿,差不多就行了……"
沈清雪却按住养母的手,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林默的背影,发现这个男人在市井烟火气中,竟比在夏风会所时更有威慑力。
"听见没有?"黑狗一脚踹在林浩背上,"还不快把账本拿出来!"
林浩哭丧着脸从裤裆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黑狗抢过本子粗略一扫,脸色更白:"林先生,这个月收了八万七……"
"八万七?"林默挑眉,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摊贩,"我妈的凉茶摊一天赚一百,你们收五百保护费。猪肉摊老板一天赚三百,你们要两千。"他蹲下身,指尖敲了敲林浩的脑袋,"知道什么叫敲骨吸髓吗?"
林浩浑身发抖,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把林默堵在巷子里,抢走他打工赚的学费时,对方也是这样平静地看着他。那时他以为林默是懦弱,现在才明白,那是狮子看着蝼蚁的眼神。
"林先生,小的知道错了!"黑狗突然举起蝴蝶刀,刀刃对准自己的右手手腕,"小的用这只手收过保护费,也差点对沈小姐无礼,今天就断了它给您赔罪!"
"别!"沈慧芳惊呼出声,却被沈清雪拉住。
林默看着黑狗颤抖的手,想起昨夜赵震东断腕时的惨状,眼神冷了几分:"不必。"他顿了顿,语气平淡,"以后用左手吃饭吧。"
黑狗一愣,随即狂喜,反手一刀扎进右手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滴在林浩的账本上,染红了"猪肉摊 2000"的字样。
"滚。"林默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
黑狗如蒙大赦,捂着流血的手连滚带爬地跑了,身后跟着哭嚎的林浩和一众混混。菜市场的摊贩们面面相觑,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林先生真是大好人啊!"卖豆腐的大婶抹着眼泪。
"以后我们终于不用交保护费了!"猪肉摊老板哽咽着扶起女儿。
沈慧芳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林默袖口的血迹,突然哭了出来:"默儿,你怎么惹上这些人了?"
沈清雪递过纸巾,目光却落在林默掌心的支票上:"妈,没事的。"她顿了顿,凑近林默耳边,"那支票……"
"赵震东给的诊金。"林默低声道,将支票塞回内袋,"走吧,回家。"
老奥迪驶离白石洲时,沈清雪忽然握住林默的手:"刚才……谢谢你。
车子路过护城河时,林默看见桥上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怀中抱着两个玩偶。他摸出一张黄符点燃,灰烬飘入河中时,女人的身影渐渐淡去。沈清雪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回到沈家别墅,王秋玲的骂声隔着铁门传来:"沈清雪!你还知道回来?我听说你跟那个废物又去菜市场丢人现眼了?"
沈清雪深吸一口气,刚想反驳,林默却先一步打开铁门,将一千万支票拍在玄关柜上:"妈,这是西海商会赔的损失费。"
王秋玲看着支票上的数字,骂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像铜铃。沈建国连忙拿起支票查看,手都在发抖:"真……真的一千万?"
林默没理会他们的震惊,径首走向偏房。沈清雪跟在他身后,在走廊拐角处拉住他:"林默,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