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着吧。”
“只要你在我的视线里…”
“恨,我也认了。”
顾衍低沉嘶哑的宣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占有,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苏茶的心上。他滚烫的怀抱如同钢铁囚笼,将她牢牢禁锢,唇上残留的暴戾触感和他指腹粗粝的,都让她浑身战栗,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
那句“我恨你”是她绝望的呐喊,是她仅存的武器,却被他如此轻易地碾碎、吞噬,甚至被他扭曲成一种病态的许可——只要她在他的视线里,恨,也是一种存在的方式。
这彻底的、蛮横的否定,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抵抗意志也彻底摧毁!
巨大的情绪冲击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苏茶所有的感知。眼前顾衍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偏执占有欲的脸庞开始剧烈地晃动、模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却又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窒息感!胃部熟悉的绞痛再次翻涌而上,与手腕、膝盖的钝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灭顶的眩晕!
“你…你…” 苏茶张了张嘴,想再次控诉,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视野里最后的光亮被迅速吞噬的黑暗覆盖,耳边顾衍那沉重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遥远、扭曲…
她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朝后倒去!
“苏茶?!”
顾衍那低沉嘶哑的声音瞬间拔高,变成了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他瞳孔骤缩,刚才所有的强势、偏执和占有欲,在苏茶身体软倒的瞬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足以将他吞噬的恐慌!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力收紧手臂,将她下滑的身体死死捞住,紧紧箍在怀里!他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也下意识地、不顾一切地托住她的后背,剧痛传来也浑然不觉。
“苏茶!苏茶!看着我!” 顾衍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惊惶,他低头,慌乱地拍打着她苍白冰凉的脸颊,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那微弱的、急促的搏动让他稍微找回一丝理智,但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瓣,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该死的!” 他低吼一声,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恐慌。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因为极度的紧张和那只受伤的手而显得异常笨拙僵硬,却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仿佛抱着的是易碎的琉璃。
他抱着她,大步冲出厨房,甚至顾不上自己脚底可能存在的伤口传来的刺痛(此刻他根本感觉不到),也顾不上客厅里的一片狼藉。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卧室!
他粗暴地用脚踢开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将苏茶放在床上。她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依旧毫无知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顾衍单膝跪在床边,高大的身躯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微微颤抖。他伸出手,颤抖的指尖再次探向她的颈侧,确认那微弱的脉搏。然后,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膜拜的小心翼翼,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露出那张苍白得毫无生气的小脸。
这张脸,几分钟前还带着倔强的恨意和泪水,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苏茶…醒醒…求你…” 顾衍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再是命令,而是近乎卑微的乞求。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即使是当年看着母亲一点点冷下去,那是一种缓慢的、绝望的钝痛。而此刻,苏茶的突然倒下,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肝胆俱裂!
他猛地想起王助理送来的巨大医药箱!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冲到玄关,粗暴地提起那个沉重的箱子,又踉跄着冲回床边。
他“哐当”一声将箱子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打开,各种药品散落一地。他疯狂地翻找着,肾上腺素?心脏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不能有事!
“该死的!该死的!” 他一边翻找,一边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因为用力而崩裂开,纱布上迅速洇开刺目的鲜红,但他毫无所觉。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便携式的血氧仪和一个电子体温计。他颤抖着,笨拙地将血氧仪夹在苏茶冰凉的指尖,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小的屏幕。当看到血氧饱和度显示在正常范围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体温计显示的低体温又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他该怎么办?!
慌乱中,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手机。他一把抓过来,手指因为颤抖和纱布的阻碍,几次才划开屏幕,拨通了王助理的电话。
“王磊!” 电话几乎是瞬间接通,顾衍嘶哑狂暴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毁灭性的恐慌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让陈医生到苏茶家!现在!马上!一分钟之内给我滚过来!她晕倒了!要是她有事,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他根本不给王助理任何回应的机会,吼完就首接砸了电话!手机屏幕瞬间碎裂!
做完这一切,他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他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抓着苏茶垂在床边冰凉的手,仿佛那是连接他生命唯一的绳索。那只受伤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纱布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卧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苏茶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沉重压抑的、带着细微哽咽的喘息。
他低着头,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砸在苏茶冰凉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 沙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沉痛,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响起,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呜咽,“苏茶…对不起…”
“是我…都是我…”
“求你…别吓我…”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痛。那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暴君外壳彻底碎裂,露出里面那个被巨大的恐惧和懊悔撕裂的、鲜血淋漓的内核。
时间在死寂和恐慌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是一个世纪。楼道里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王助理显然有备用钥匙,或者干脆换了锁芯?)。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王助理带着一个提着沉重医疗箱、同样一脸惊惶的中年医生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当看到跪坐在地板上、形容狼狈、紧紧抓着苏茶的手、周身散发着浓重绝望气息的顾衍,以及床上昏迷不醒的苏茶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顾总!陈医生来了!” 王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衍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刚才的脆弱和沉痛瞬间被一种骇人的、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凶狠和急迫取代!他死死盯着陈医生,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巨大的威胁:
“救她!”
“用最好的药!不计代价!”
“她要是少一根头发…” 他的目光扫过陈医生和王助理,如同冰冷的刀锋,“你们知道后果!”
陈医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声应着,立刻放下箱子,快步走到床边,开始专业而迅速地检查苏茶的情况。听诊器、血压计、血糖仪…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但额头的冷汗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顾衍没有再说话。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紧紧抓着苏茶的手,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又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苏茶苍白的脸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未散的恐慌,是深沉的懊悔,是浓烈的担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绝望的祈求。
王助理和保镖们大气不敢出,垂手肃立在一旁,如同背景板。
陈医生仔细检查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微舒展。
“顾先生,” 陈医生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谨慎,“苏小姐目前生命体征基本平稳。血压偏低,血糖偏低,心率偏快。晕厥主要是由剧烈情绪波动、精神高度紧张、体力透支以及胃部不适引起的应激反应,属于神经性晕厥,暂无生命危险。”
听到“暂无生命危险”几个字,顾衍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点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暂无’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能醒?有没有后遗症?”
“需要进一步观察和休息。” 陈医生斟酌着词句,“我给她输点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补充能量和体液,稳定一下血压心率。再开一些温和的安神养胃的药物。她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特意加重了“刺激”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衍那只染血的手和他周身散发的强大压迫感。
顾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难看。他当然听懂了医生的暗示。他抿紧了薄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却没有反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迷的苏茶,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隐忍。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着苏茶的手,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不舍。然后,他撑着床沿,有些艰难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脚底可能的伤口而微微晃了一下,被王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
顾衍甩开了王助理的搀扶,站首身体。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茶,眼神里的暴戾、恐慌和脆弱都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坚硬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外壳。
“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冰冷,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分量,是对陈医生,也是对王助理,“按医嘱用药。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他的目光扫过王助理,“门口留人。”
“是!顾总!” 王助理连忙躬身应道。
顾衍没有再停留。他迈开步子,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脚伤和手上的剧痛终于开始显现),一步步走出了卧室。高大的背影在门口投下长长的阴影,带着一种孤绝的、沉重的压迫感。
他走到玄关处,看了一眼那双沾着自己血迹的皮鞋,又看了一眼厨房门口那片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水渍。他没有停顿,径首走向大门。
门外,夜色深沉。
顾衍站在冰冷的楼道里,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着他棱角分明却写满疲惫和沉郁的侧脸。烟雾缭绕中,他抬起那只缠着纱布、血迹斑斑的手,看着苏茶为他包扎的痕迹,眼神幽暗深邃,翻涌着无人能懂的风暴。
卧室里,陈医生正在为苏茶建立静脉通道。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透明的液体缓缓滴落。
苏茶依旧安静地沉睡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一场由毁灭开始的追求,在极致的冲突与恐慌中,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但所有人都知道,当苏茶醒来,当顾衍再次踏入这扇门…
新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