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昭见嬴政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况且小篆提前推行,对那些不识字的黔首来说并无妨碍。”
“小篆虽工整漂亮,但对那些大字不识的黔首来说,学起来可费劲了。”
“反倒是隶书,笔画简单好写,最适合普通黔首。”
瑾昭越说越觉得可行,她“啪”地打了个响指:“我认为官方文书用篆书显威仪,民间往来用隶书图方便,这就叫双管齐下。”
嬴政竹简也不看了,仔细听她讲。
大手一伸,摘下一颗绿了吧唧的西红柿在指尖把玩:“隶书?”
“对啊,隶书。”
瑾昭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勾划。
“隶书相传由程邈在狱中所创。当时他将小篆的圆转笔画改为方折,化繁为简,创出这种更便于书写的字体。”
“可以说,隶书是汉字发展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简化的里程碑。”
嬴政将西红柿轻轻放回藤蔓间,目光却仍停留在那些泥土字迹上:“你说的倒也在理,容寡人再思量思量。”
瑾昭看着他的动作,想说被你这样折腾过的小果子放回去它也活不成了。
但她没吱声,仔仔细细挑了个熟透的西红柿,取出水洗了洗递过去:“政哥你尝尝,这叫西红柿,生吃也行。”
嬴政接过西红柿,狐疑地打量这个红彤彤的果子:“此物,当真可生食?”
“骗你干啥?”瑾昭自己先咬了一口,“看,没毒!”
嬴政谨慎地咬了一小口,的汁水立刻溢了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帝王被这清甜多汁的口感惊艳到了。
他只吃过做成菜的洋柿子,这还是头一次吃生的。
当然,做成菜他也不认识那是西红柿。
嬴政三两口就把整个西红柿吃完,“此物甘美多汁,倒是解渴。”
说着目光又转向菜畦里其他红透的果实。
瑾昭见状抿嘴一笑,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对了政哥,我之前给你的那个石磨图纸,你找人做了没?”
“做了。”
嬴政揶揄道:“不过你画的那个图,若非在旁边标了注释,工匠怕是要琢磨上十天半月。”
瑾昭头上缓缓打出了个?
这图纸明明是她打印的,只不过把简体字转译成了小篆而己。
难道打印机墨粉不够,把关键部位印糊了?
可打印之后自己再三确认,明明很清晰啊!
瑾昭挠了挠头,感觉要长脑子了。
她抬眸正对上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几分促狭,仿佛早料到她此刻的困惑。
“……”好啊,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接下来的两三日,瑾昭变着花样将能想到关于西红柿的菜肴全给嬴政做了一遍。
当然,其中不乏她精心研发的“创新”版本,比如说可乐西红柿牛肉拌芥末。
当嬴政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凉拌西红柿、西红柿炒蛋、西红柿烧茄子……
以及几盘色泽诡异到难以辨认的“特色菜”时,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倒还挺爱记仇。”他在心中暗叹,却仍从容地执起玉箸。
瑾昭盯着嬴政面不改色地将那些黑暗料理送入口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真吃啊?”
“难道真的好吃?”
她狐疑地夹起一筷尝了尝,顿时被那古怪的味道激得灵魂出窍:“啊呸呸呸!”
瑾昭对着嬴政竖起了个大拇指,“牛逼!”
她承认自己是存在几分报复心理的。
既是为那颗惨遭毒手的西红柿默哀,更是要报复他那天戏弄自己,那戏谑地让她至今想起来都牙痒痒。
夕阳西斜,瑾昭准备动身出发。
嬴政:“这便要走了?”
瑾昭:“嗯嗯,我去看看你家傻儿子,免得被人拐了还乐呵呵的帮人数钱呢。”
嬴政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此行务必谨慎。你做的那些事若被韩王察觉……”
“安啦安啦~”
瑾昭拍拍他的胸口,“上次我们可是做足了伪装。再说了,他现在是死是活都难说……”
说到伪装,那张扶苏女装的照片还在她手机里面静静地躺着呢。
瑾昭掏出手机,翻开相册,往嬴政面前一杵,“给您看个好东西。”
嬴政盯着屏幕上病弱的“少女”,迟疑道:“这是……扶苏?”
“哎?这都能认出来?”
瑾昭献宝似的划动着相册,“看看这侧脸,这被遮的天衣无缝的喉结,我化的妆是不是特别自然?”
嬴政没有回答。
他抬眸,深不见底的目光在瑾昭脸上停留,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寡人认不出自己儿子的模样?
更仿佛在说:这笔账,我们改日再算。
瑾昭被他看得后背一凉,讪讪地收回手机:“啊哈哈……那个……政哥我走了你好好吃饭注意劳逸结合啊。”
嬴政的视线定格在少女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唇角微扬:“跑的倒快。”
?
韩国,新郑城南巷。
扶苏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正在染坊后院帮着工人搬运茜草。
“小兄弟手脚倒是利索。”
年长的染工擦了擦手,“瞧你这双手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是干粗活的人。怎么来吃这份苦?”
扶苏苦涩地笑笑:“家里遭了灾,出来讨口饭吃。听说新郑城大,又是都城,便想着来讨口饭吃。”
少年随瑾昭来韩国的这段时日,别的方面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但他学会了伪装。
“如今城里可不太平啊。”染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前些日子王宫闹出了大动静,就像九天神雷劈在了王宫上头,震得整个新郑都在抖。”
少年露出恰到好处地惊诧之色:“这异象……?”
“何止是异象。”
老染工压低声音,“听宫里当差的远亲说,那雷响过后,王宫里的锦缎玉器,竟像被鬼神摄走一般一夜之间全没了踪影。”
他粗糙的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大王震怒,当场就砍了几个当值近卫的脑袋,血都染红了宫阶。 “
扶苏若有所思:“这般手段,倒像是……”
“嘘——”
老染工警惕的看了看西周,凑得更近了,“你不要命了?隔壁老王那日多喝了点酒,说什么‘定是天罚’,第二日就被拖走了,连他养的那条黄狗都没放过。”
染坊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待巡逻的士兵走远,老染工才继续说:“西郊最近更是邪门,明明是荒郊野岭,突然增了好几倍守军。”
“有人说半夜看见鬼火,还有人说听见地底下……”
“听见地底下什么?”扶苏不动声色的打探。
“兵戈相击之声。”
老染工说到这,更恐惧了,“听说有人看见阴兵过境。”
“西郊?莫不是武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