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手指在木质桌面上轻轻点动着。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洒进来。他素来威严刚硬的面颊竟显出几分自然的柔和。
这其实是利用特殊程序合成的场景效果.。只是太过于逼真，将真人与AI场景完美结合。
这个世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阴谋。口袋里有钱，手中掌控权力的人就是最大的阴谋源头群体。道理很简单，穷鬼饿殍每天忙忙碌碌只为了填报肚子。对于食物和衣服之外的东西，他们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产生多余的想法。
马斯洛等级论清晰勾勒出世界层级的综合群像.。有钱有势的人想要更多，这种概念自然而然的上升到国家，以及掌握大量财富的超级富豪。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地球上的阴谋，包括战乱，均来源于泛美联邦。
如果不是泛亚联邦综合实力变得强大，形成有力的钳制，恐怕整个亚州早已变成一盘散沙，被对方逐个击破。
苏东宁带回来的消息简直骇人听闻。
偏偏其中没有泛美联邦插手，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老刀知道齐眉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可作为部门领导，他仍然带着责任与焦虑，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你确定？”
齐眉棍认真地点了下头：“确定。”
老刀心中的疑虑更深了，紧皱的眉头却因为这句回答略有松缓。他习惯性地伸手拿起摆在办公桌侧面的“熊猫”香烟，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咂摸着在口腔内部迅速弥漫开的尼古丁香气，边思考边说：“这是一场典型的生物危机。”
“是的。”齐眉棍顺着对方的话语继续道：“而且感染性极强。我们对苏东宁进行了全面检查，他体内携带的拉格拉斯数量多得可怕，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峰值。如果将普通人当作攻击目标，哪怕一个很小的出血点都会造成感染。”
“我指的是徒手攻击。包括但不限于撕咬这类简单的动作。”
老刀用力吸着烟，他向来吸烟的速度都很快。每一次深吸，都会在烟头末端产生半厘米左右的红色燃烧段：“最长感染时限是多久？”
“一百三十九分钟零六秒。”齐眉棍的语音铿锵有力，丝毫听不出女性应有的柔美，语速比平时显得急促：“这是对两万份仿真人体实验进行对比模拟得到的数据。攻击点为直径一毫米的带菌针头。如果是暴力撕咬，攻击位置选择主血管所在的脖颈，感染时限最快缩短至七分二十二秒。”
老刀的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手中的香烟差点儿没捏住.。他迅速调整状态，望向齐眉棍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骇然：“这么快？”
齐眉棍沉着地点点头：“同样都是拉格拉斯细胞，这种原始形态的细胞与我们从R739小行星上的获取物有着很大区别。后者在寄主体内的生存状态更加成熟。应该说，它们已经适应，甚至有部分已经被驯化，与人类之间产生了很高的适应度。”
就像野狼和家犬。
老刀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常态。
现在的他，心态与几分钟之前截然不同。
不同国家的存在，就意味着战争。上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好不容易形成泛美与泛亚两大集团的对立与共治，也就货币、水、食物、能源等问题达成共识。然而彼此都很清楚，这不过是积蓄力量，为下一次全面战争做准备。
地球太小了，经不起太大的动作。所以双方签订了禁止核武器扩散及限制使用的《新南极条约》，以及多达三百多条的后续补充条款。
未来的争斗区域，大概率是太空。
虽然同样签订了限制生化武器的公约，但实际效果不大。因为生化武器无论从研究到生产的难度，都要比核武器简单得多。
人体很脆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患病。
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感冒.。由此引发的头疼脑热，涕泪交加，哪怕平时健壮如牛的顶级特种兵，一旦患病，战斗力大幅度下降，甚至卧床不起。
自上个世纪以来，机械兵种得到广泛运用。各国也在这方面投入大量资源展开研究，进而升级。机器狗和履带式机器人搭配武器站，在特殊地段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出现过三条机器狗互相配合，精准灭杀对方整整一个步兵连的惊人战绩。
AI恐惧，在上个世纪就成为人类头顶挥之不去的最可怕名词之一。也由此引发各国对反机械战的深层研究。
磁暴手雷就是效果最好，泛用性最强的反制武器之一。
生化武器的可怕之处在于感染。之需要少数个体就能毁灭一座城市。更糟糕的是已方民众一旦被感染，机械部队无法进行敌我辨识，战局也由此彻底陷入混乱。
那绝不是历史上的SARS防治能够与其相提并论。
应对生化武器最有效的武器是疫苗。
问题是，拉格拉斯细胞在这方面属于无解。自上次大战至今，泛亚联邦从小行星上成功获取该细胞，一直没能研制出疫苗，只能通过各种辅助方式转化细胞属性，进而以变异模式展开利用。
如果说这次发现的原始形态细胞是一头凶悍野狼，那么实验室里的拉格拉斯细胞就是一头凶猛的藏獒。主人扔给它鲜肉喂食，它会听话服从，有时候甚至还会乖觉的摇摇尾巴。但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它套上一条坚固的铁链。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有效的制约手段。
良久，老刀抬起头，眼中的焦虑虽在，但更多的则是坚定和冷静：“启动最高级别的应对预案。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国防部见老俞.。”
老刀的部分反应在齐眉棍预料之中，可听到“老俞”两个字的时候，她不由得暗自一惊，连忙问：“现在就要出动军队吗？会不会太急了？要不等埃及那边的调查结果反馈回来再做决定？”
老刀凝神思考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做事情得趁早，应该立刻封锁边境。这种事情拖不得。历史上的惨痛教训太多了，所以现在发现苗头就必须马上做出反应。”
停顿了一下，他认真地说：“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
齐眉棍微微怔了一下。
她与老刀是多年的上下级。记忆中，老刀极少以如此郑重的口吻说话，而且每当做出决定的时候，总是语气坚决，不容商量。上位者的杀伐果断在老刀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一旦做出决定，他也很少做出改变。
精明、冷静，进而做出准确判断，然后以严格无误且不容商量的态度坚决执行。
“个人意见”四个字，表明老刀此刻心中并未形成具有压倒性的念头。他仍在犹豫，甚至可以说是徘徊。说话口气虽然一如既往的严厉，却终究留有那么一点点回旋的余地。
齐眉棍能理解老刀的想法。毕竟上位者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各种细节更加复杂，执行起来也越发困难。
她站起来，款步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翻到第十一页，指着表格中的一项内容，认真地说：“这就是苏东宁提到的那个人，方文杰。”
老刀将手中已经熄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同时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文件页面，随口“唔”了一声：“我知道他。泛美联邦调查局的SS级搜索目标，战略级编号07330，代号独角兽。”
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老刀边吸边说：“关于这个方文杰，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不多。我看过东南省那边提交的材料，他很早就出国深造，主攻生物医学。父母早年去世，正治上很干净，没什么污点。”
这些情况齐眉棍都知道。身为多年的下属，她基本上能揣测到老刀的想法：“方文杰在国内有很多亲戚，父母两边的情况都差不多。虽然他与这些人很少有信件往来，但并非绝对意义上的没有。”
老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可以从这方面加以利用？别忘了，早在二十多年前，方文杰已经申请加入泛美联邦。他现在持有那边的护照，不是我们的人。”
齐眉棍坚持自已的意见：“他不是润出去的。您刚才也说了，方文杰当初前往泛美联邦是为了攻读医学博士。他跟那些主动申请泛美绿卡的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尽管下属与自已意见相悖，老刀却没有生气。他淡淡地摇摇头：“这种事情不能轻易下结论。必须抓到方文杰，近距离亲测亲观，才能做出最终判断。你是老特情了，道理用不着我说，你都懂……尤其是政审。”
齐眉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啊，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我知道原则和纪律，但我觉得，有些时候，尤其是对于特殊情况，必须考虑情感成分。”
“情感？”老刀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又本能地看了一遍桌上摊开的文件，随后抬起头，颇感意外，非常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根据苏东宁的供述，方文杰是个可以合作的人。”齐眉棍回答。
按照条例，外出执行任务的特情人员返回基地，除提交个人报告，还要接受来自纪律部门的交叉审核。“供述”在这里是一个意义多重的词，同时也是国安厅秘密对外联络处内部带有半玩笑性质的特殊称谓。对内，同事之间互相理解，甚至带有温彩。对外，则是全方位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欺骗性质用词。
就像国安厅秘密对外联络处这个单位。对外公函统一使用厅级格式，老刀是厅长，齐眉棍的职位只是副处。可实际上，这是正儿八经的部级单位。只有极少数的大员知晓老刀是部长，中将军衔。
老刀再次皱了下眉，问：“你有多大把握？”
“只有四成，这是在苏东宁供述基础上做出的判断。”齐眉棍毫不掩饰自已的观点：“非洲的局势一直很乱，我们虽然与所有非洲国家都建立了外交关系，也进行着包括经济、文化等方面深层次的合作，但目前的合作模式只停留在中、上级层面。很难，甚至根本无法下沉。”
她并非夸大其词。
不同于泛亚联邦，非洲很多国家的政权掌控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以埃塞俄比亚为例，该国总统真正可控范围只有该国半数不到的面积。其余部分属于各部落势力，由酋长或长老掌权。这些部落拥有不亚于国防军的强大武装力量.。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轻步兵，有些拥有丰富矿产的部落甚至拥有短程导弹，以及空中力量多达五十架以上的武装直升机。
齐眉棍继续表述自已的意见：“赛维康拉特矿区历来不是我们的关注重点。我们正常的对外投资政策不可能涵盖雇佣兵组织活跃地区。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国内游客在埃及境内接连失踪，开罗大使馆那边也不可能借用我们的外勤人员协查。苏东宁刚好接触到从赛维康拉特矿区外逃的我方人员，这种巧合的概率非常小，但的确是发生了。”
“我查过方文杰的相关资料，前后复核了四次，确认没有任何疑点。”
“然后是苏东宁，我确保他的供述没有任何问题.。”
老刀没有立刻做出回复。他思考了足足半分钟，眉头依然深皱：“苏东宁有没有可能被策反？”
这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坐在情报部最高的位置，他必须全盘思考看待问题。
齐眉棍摇摇头：“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苏东宁被策反的可能性为零。无论家庭、经济、情感还是个人信仰方面，他的历次审查及复审分数都在九十以上。”
这里指的是特情部门内部审查，比普通意义上的政审更加严格，满分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