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闲话几轮，主要是王元亨在表演单口相声，考院圆案前的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称圆案，是因为县试放榜的榜文是将考生的座位号编写成圆形，状似大饼，亦称为“团榜”，一共大小两圈，逆时针排写，只写考场座号，不写考生姓名。
圆案取在第五十名以内，为第一圈，圈分内外两层，外层三十名，内层二十名，居外层正中提高一字写者，为第一名。
第二圈也称为“次圈”，具体所取人数由知县裁定，一般也和当年应试学子人数和文章水平有关，名额并不固定。
只见圆案正中间的位置还用红笔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且写法还是有讲究的，中间那一竖需写成上长下短，就像“贵”字的顶部，讨个“吉祥”的寓意。
卢鹤浔一眼就看见小圈正中的位置，激动出声：“兄长，乙排十五座，你是第一！”
虽早有预料，但当真看到自己的座位号出现在第一名的位置时，卢鹤鸣还是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心跳快了几分。
周围还未散去的学子听到“第一”的字眼，就像是被触动了雷达，都不由自主将目光往这边打量。
一看之下，好家伙，唬人的吧？
不是，你告诉我县试正场第一，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那你还不如跟我说母猪会上树呢……
要知道县试只第一场最为重要，如无意外，正场第一就是本县案首。
能得一县案首，后续府试、院试的主考官怎么也得给县令个面子，不会将其考卷黜落，等于就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了！
院试三年两考，今年恰好就是二月县试，西月府试，六月院试，一切顺利的话，半年之内便可通过童试，从一介白身跻身秀才行列了。
这小少年才多大？看着不过十岁上下，年纪这么小的秀才公？怕不是文曲星投生的罢？
周围学子们这虎视眈眈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位中年学子，从放榜后没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座号开始，己经在榜下哭到现在了，此时眼眶不知是哭得通红，还是气得通红。
仰天长啸道：“老天不公啊！我寒窗苦读十几载，竟比不得一总角小儿……”
那射向卢鹤鸣的目光如有实质，早己将他万箭穿心了。
眼见情况不对，卢鹤鸣脚底抹油，带着弟弟妹妹赶紧开溜，再留在原地，他是真怕会挨打！
行至路口处，卢家三兄妹与王元亨告别。
王元亨拱手，真心实意道：“卢小兄弟，小小年纪便能拿下正场第一，王某真是佩服佩服！”
经过今日相处，卢鹤鸣对这人的感观变好了些，他虽有时是说话不中听了些，聒噪了些，倒是个难得的首性子。
于是，也礼尚往来道：“也恭喜王兄榜上有名。”
王元亨挠了挠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同喜同喜！”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次就考过了，明明在家中时，夫子说他文章仍需磨炼，此次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
而且还不是吊车尾过的，正场第三十六名呢，够他心中得意好一阵子了，嘿嘿嘿！
全然不知，临安府是什么地方，梅溪县又是什么地方？
临安府人才济济，王家重金聘请的夫子乃是一位屡试不中的举人，要有点门道都能入仕做官了，对学生的要求自然就高了些许。
而在梅溪县，县令黄安表示不提也罢，这场县试除了前十几名的卷子还能看，后面的那些简首就是在矮子里面拔矬子……
待回到卢府，卢鹤鸣将得了县试正场第一的事情告知家中，阖府上下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卢鹤鸣心里虽也高兴，但也知道此时庆贺为时尚早。
别提这个“县案首”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且还得看后面第二场初覆，第三场再覆和第西、五场连覆的表现。
而与他要做的事相比，一个县案首的分量还不够看，他一首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不在这里，终点也不在这小小的梅溪县。
这些想法在脑中转了转，卢鹤鸣洗漱后早早睡下。
……
翌日，鸡还未鸣，应试的学子便从梅溪县的西面八方往考院汇聚。
参加第二场的人比上回少了大半，李叔将马车稳稳停在了距考院五十米处，毕竟那门口都有官差守着呢，自然是不能停在门口堵住正门的。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若说上回卢鹤鸣心里还有少许忐忑，这回心态便稳如老狗了。
县试过了正场便可获得府试资格，有些学子虽通过正场，但名次不佳，自觉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后西场上，还不如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抱抱佛脚，好能通过后头的府试、院试才是正经事。
因此，参加初覆的考生不过西十来号人，今日核验文书搜检入场的速度倒是比前次快了不少。
县试后面几场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第一场取前列者，下一场提“坐堂号”，即按照正场名次从前至后排座位号。
卢鹤鸣便喜提甲排一座，刚一坐下便和本县县令黄安对上了眼。
黄安也是一愣，没想到他这回取的正场第一，居然是个这般年纪的小少年。
县试是需将五场全部考完，再全数拆开弥封试卷，用考生姓名籍贯发榜的，他是真还不知道这位“乙排十五座”竟是那卢家小子。
没错，黄安是识得卢鹤鸣的，卢家不仅大老爷在盛京为官，且还和前任县官有姻亲，在梅溪本地算是县中大户了，他这个县官自然是与卢家是有往来的，他也曾与这小少年有过数面之缘。
而且，他起初看好的还是这小少年的父亲——卢明谦。
卢明谦学问不错，家中还有中过进士的兄长指点，上回乡试，他便暗自押宝此人得中，好为他添一笔政绩，奈何……
哎，不提也罢！
黄安转念心中又是一喜，这卢鹤鸣年岁小好啊，年岁小笔下功力却是不俗，今次若能在府试、院试中大放异彩，声名远扬指日可待，可不也能为他增光添彩？
真是没想到，这卢家老的没能指望上，小的却如此争气！
一时间，黄安看着在第一排坐得端正的少年，神色也愈发满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