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秋阳穿透美术教室的菱形窗格。
在石膏像群间切割出淡金色的几何光斑。
大卫的鼻尖凝着露水，伏尔泰的皱纹里卡着铅笔屑。
林骁的帆布鞋碾过满地炭条碎渣，在米色水磨石地面拖出长长的灰痕。
"静物写生对象是海盗石膏像。"美术教授敲着画架，"不是让你们画真人！"
程澈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赭石色粉彩，游标卡尺正测量海盗船长的颧骨高度："颅骨比例1:1.78，符合古希腊雕塑标准。"
他的钢笔尖突然指向林骁的画板，"但某些人把海盗眼罩画成Hello Kitty，建议转修卡通设计专业。"
"要你管！"林骁的橡皮擦炮弹击中阿格里巴石膏像，大理石灰簌簌飘落。
程澈的速写本被风掀开，某页人体骨骼图上用红蓝铅笔标注着【林骁投篮姿势力学分析】，Q版小人龇牙咧嘴的表情惟妙惟肖。
一旁的拉坯机发出老式洗衣机般的嗡鸣。
林骁的泥胚在转盘上扭曲成抽象派雕塑，程澈戴着乳胶手套调整变频旋钮："当角速度ω达到临界值时..…."他突然握住林骁沾满泥浆的手腕，"离心力会使胚体崩塌——就像你永远控制不住的破坏欲。"
"操！"林骁的手肘撞翻釉料瓶，钴蓝色液体泼过程澈的牛津鞋。
程澈的解剖刀寒光一闪，刀尖挑飞即将坠地的陶碗："根据刚体转动惯量公式I=mr2，这个失败品足够当你的智商质量块。"
美术教授颤抖着举起林骁的"作品"：海盗船长头顶趴着只橡皮泥章鱼，眼窝里嵌着程澈的银框眼镜腿。"这.…..这是立体主义？"
"是程澈的墓碑！"林骁的刮刀劈开陶土，弹簧振子零件叮当滚落——正是上周物理课被他扯坏的实验器材。
程澈的白大褂下摆扫过转盘，氧化锰粉末从袖口抖落，将泥胚染成星空般的深蓝。
"氧化还原反应现场教学。"程澈按下高速旋转按钮，"某些人的艺术造诣就像西氧化三铁.….."陶胚突然炸裂，泥点在防尘镜上溅出猎户星座，"——充满磁性但容易崩解。"
校广播站的音乐突然切到《蓝色多瑙河》。
程澈的钢笔尖在点歌单背面勾勒声波图："圆舞曲频率与拉坯机共振，建议调整.….."耳机毫无预兆塞进林骁耳蜗，"这段大提琴音色模拟了你睡觉打鼾的谐波分量。"
林骁的陶艺刀扎进松木工作台："你他妈找揍！"
"根据胡克定律，刀具形变量己达弹性极限。"程澈的白大褂缠住转盘轴心，"顺便，你今早喝的草莓牛奶正在胃里进行乳酸发酵.….."
陶笛的刺耳鸣叫撕裂空气。
林骁捏着未成型的泥坯，吹出的噪音完美复刻程澈的手机铃声。
声波震得窗棂颤动，惊起栖在檐下的白腰雨燕，鸟群掠过天空的轨迹在程澈的速写本上投下函数曲线。
"多普勒效应现场样本。"程澈的激光笔追着鸟群，"频率偏移量Δf=(v·cosθ)/λ.….."公式推导被泥团砸断，断臂维纳斯石膏像应声倾倒，被他用画板接成后现代主义装置艺术。
暮色浸透颜料架时，林骁在储物柜深处摸到冰凉的陶杯。
未施釉的坯体刻着极坐标方程r=2(1+cosθ)，杯沿残留着程澈指纹的螺旋纹路。
衣服口袋里的柠檬糖纸缓缓舒展，透光可见糖渍渗透的批注：
【角动量守恒定律表明，闭合系统内的相互作用永远平衡——正如你逃不出的实验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