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饿了。”
“妈妈,甜妞肚肚在叫。”
“媳妇,我也饿了。”
“等着,一个个的吵死了,饿死鬼投胎啊!”
大儿媳刘大妮怀着孕,本来心里就烦,一大早的公婆躲自己屋里装睡,二弟那屋也是静悄悄的没点动静,合着全家就她一个孕妇觉少,还得这么早爬起来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吃饭呗。
可孩子是自己的,还能饿着咋的,生气的刘大妮在自家灶房,各种摔摔打打,主打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
屋外这么闹腾,老二王夏利再能睡也醒了。
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身边,唉?!!!他媳妇人呢?
本应该睡着陈秋菊的位置,入手一片冰凉。
屏边县城看守所。
“爹,我是秋菊啊,您还认识我不?”陈秋菊隔着铁栅栏,满脸悲苦的望着栅栏后面,头顶缠满纱布的苍老男人。
“爹,您这头怎么伤了?严重吗?”陈秋菊不善的眼神看向站在他爹两边的看守人员,“是不是他们打您了?”
见她爹一首低着头不说话,苍老的眉毛都冒白茬了,陈秋菊一肚子埋怨含在嘴里转圈,却硬是说不出来。
最后,她还是问了近20年来,她日思夜想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爹啊,您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扔下我和我娘,您怎么狠得下心啊,爹,当初家里就一个鸡蛋,你都会留给我吃,您怎么狠得下心的啊?”
穿着虽然清洗过,但灰袍上却依旧有些血渍的老人,终于抬起一首低垂的头颅。
“唉——秋菊啊,当年的事你就别问了,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唉——”
老人脸上满是褶皱,看向陈秋菊的眼眶里,泪珠子不停的翻滚着,要落不落的。
一句爹对不起你,轻易化解了陈秋菊积累了二十年的怨气,“爹——!您这些年受苦了,您都老了这么多。”
陈秋菊双手伸进铁栅栏里,老人同样全身颤抖着伸手去够她的手。
两旁的看守人员,一时觉得于心不忍,就偏过目光,假装没有看到这违反规定的一幕。
因此,老人一只手里的布条,就借着和陈秋菊握手的瞬间,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爹?”陈秋菊掌心被塞入布条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想问她爹给自己塞了什么东西。
却在接触到她爹不断示意她不要问的眼神后,果断闭嘴。
随着探视时间结束,陈秋菊将给她爹带来的一篮子煮鸡蛋,交给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后,才一步一回首,满心不舍的离开看守所。
因为看守所前面就是屏边火车站派出所,陈秋菊一首走到一处僻静的野地里,才敢将她爹塞进她手里的布条拿出来。
布条上只有一个地址:份子岗外歪脖子树下五米。
份子岗陈秋菊知道,那是处荒地,但她自己不敢去,于是决定回村喊上王夏利,让他陪自己一块去。
经过早上那香飘半里的唤醒仪式,寨子里今天的分粮工作,开始的比昨天更早一些。
上午的工作顺利,中午为了多算几家,花朝他们包括祖婆在内,就干脆没有回家开火,而是在台子这边,享用各家给送来的汤水、饼子、糍粑、咸菜等等百家饭凑了一大桌。
寨子里的小孩都不认生,看到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边去,尤其喜欢粘着花朝。
她工作时,小孩们被家长三令五申不许去捣乱,现在看花朝阿姐不忙了,他们也都拿着家里的饭团、米饼,颠颠的跑到花朝他们这桌,看着桌上的咸菜流口水。
花朝好笑的给他们每人夹了一筷子,“这咸菜就锤头你阿婆给拿来的,你竟然还眼馋,哈哈,来阿姐给你夹一大筷!”
被叫做锤头的小孩嘿嘿一乐,“阿姐夹的好吃!”
说完,就对着夹在饼子里的咸菜,吭哧就是一口咬下。
花朝看着他那“超满足”的表情,就好像他真的从没吃过这咸菜似的。
就连几个小孩家里追来的大人都笑骂道:“这帮崽子,平时在家让吃个咸菜,难得要命,现在可倒好,你们花朝阿姐给你们夹的咸菜,是不是比阿婆烤的猪肉还好吃啊?”
小孩哥、小孩姐们,也非常给花朝争脸,集体喊“是——!”
“花朝阿姐给夹的东西都超级好吃!”
“我阿婆说了,吃了花朝阿姐给夹的食物,我长大以后,也能变得像花朝阿姐这么好看。”
一听说能变好看,其他几个没好意思找花朝夹菜的孩子,这会儿也拿着各自的主食,跑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等着花朝的投喂。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大家就回到台子上继续算分。
寨子里1300多户,昨天算了420户,今天算了476户,看来最快也要再有两天,才能将寨子里所有人家的工分算完。
等到工分算完后,才是所有人期待己久的杀猪牛,分肉的时候。
当然,这里的猪肉和牛肉,指的是寨子里集体养殖的肉猪和肉牛,耕种拉车的老黄牛,以及为了藏鼓节,各家跑去大围山里抓回来的野猪,并不算在这里面。
中午吃的一般,晚上祖婆给花朝做了滋补的滇黄精煮野山鸡。
那一根50年起步的滇黄精,放得那叫一个不带心疼的。
本来祖婆还想放几片昭通天麻,被花朝拦住了。
“祖婆这个就算了,留着给寨子里的孩子们惊风救急时用吧。”
「昭通天麻,主要用于抗癫痫、惊厥、风湿、镇静、镇痉、镇痛、补虚等效果。」
花朝觉得自己不虚,吃这个属实浪费。
寨子里各家都在享用晚餐的时候,王夏利摇头叹气的跟在媳妇身后,来到了布条上写的地址位置。
陈秋菊望着眼前这棵歪脖子树,紧张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夏利,咱们挖吧!”
随着王夏利一铁锹挖下去,两人发现,这处地面果然是新填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