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都是犯了错,被各村寨赶出去的游民。
他们的户口都落在县里,县里也给他们安排了集体宿舍,就连工作其实也是有的,但是这帮人就是不干,县里也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人也识趣,只会在各村寨交公粮之后,才跑来讨要一波,最常见的,是一个老的拽着一个小的。
老的面黄肌瘦,小的骨头外面包着皮,一个麻袋往大脑袋上一套,头发稀稀拉拉的几根,头虽然大脸颊上却没有一点肉,要是夜里见着,绝对能吓死几个。
对付他们,村里人早有经验了,石嘎羧带着他一群兄弟,就往寨门口一站,那些人敢靠近,他们几个就敢把人送去派出所。
反正在哪吃饭都是吃,派出所的看守饭也挺好。
“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一个穿着破布褂子,明显一路乞讨过来的外乡人,突然对着石嘎羧扑了过来。
“哥,哥!我是兰香啊,哥!”这女人脸上黑一道,黄一道,都看出不愿来模样了,一身破衣服更是破烂的不像屏边当地人。
让人看出她是外地人的原因,就是她那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那些布明显不是本地的织法,颜色也不是屏边人喜欢的藏蓝或者湖蓝色。
女人脚上还穿着一双破破烂烂露脚趾头的烂棉鞋,脚趾头黑红黑红的,明显是有发炎的情况。
石嘎羧被她吓得赶紧往后退,他身边的兄弟倒是没什么顾及的将人按住,顶多觉得这人太脏了,回头到家了得好好洗手。
“哥,嘎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兰香啊!嘎羧哥!”
这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倒是让嘎羧有点意外。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嘎羧哥,我是兰香啊,我4岁时还和你玩过跳花绳,你那时候还夸过我好看,说我长得就像我的名字一样美,你忘了吗?”
嘎羧真忘了,“不记得,你确定是我?”
女人眼中大颗的泪水不断落下,“我爸几十年前住在咱们寨子外头的山沟那边,那时候你每次去大围山打猪草都会找我玩,首到十岁我爸带我去打贵省……本来一切好好的,我们都挣到钱在贵省买了房子了,但是谁想到我爸被人骗了,欠了好多钱,房子没了,家没了,我爸也没了,呜呜呜,嘎羧哥,我真的除了回寨子,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讲真的,虽然这个女的说得情真意切的,但嘎羧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等等,你们看好她们,我去找下族长。”
嘎羧说着就要扭头奔分粮台子那里跑。
“等等,嘎羧哥你不能去!我不能见族长啊,我,我爸当初就是被族长赶走的,呜呜呜,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见族长。”
嘎羧纳闷了:“你不能见族长,你却要回寨子?你这不是矛盾吗?外来人想在寨子定居,必须经过族长的点头的。”
“嘎羧哥,我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求求你帮我一下吧,我不进寨子里住,我刚才去我家原来那个山沟里看过了,我家的房子虽然塌了一半,但是还在,我可以住那里……嘎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千万不要把我跑回来的事情告诉族长。”
石嘎羧挠着脑袋眯眼,疑惑的看着哭得脸上一道子一道子的女人。
这人是真可怜啊,可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她有过那样的记忆了。
自己小时候也没怎么和女孩一起玩过啊,除了花朝阿姐时不时拿蛇吓唬自己,自己真没有和寨子里其他丫头们玩的印象。
不过这人说得这么确定,他要不再问问?
“那你今后什么打算?”这人不会想让自己养着她吧?
石嘎羧想了下自己那每月20块钱的微薄薪水……养不起,完全养不起,他连养自己都困难。
女人故作娇羞表情的微微低头,但是一张大花脸上,她再怎么娇羞,也看不出美来。
“我,我就想让嘎羧哥帮我找份工作就好,干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干,我都不挑的。”
顿了顿,女人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嘎羧哥,你现在有工作了吗?”
嘎羧点头:“嗯,有啊,我在县派出所当民警,其实你完全可以去派出所找我。”
女人再次胆小模样的缩了缩脖子,“我,我怕……我之前也不知道啊……那等明天我能去找你吗?”
嘎羧摇头:“那不行,我得等寨子里分粮结束,我才能回单位。”
女人仿佛受到打击似的浑身一颤,讲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仿佛嘴里牙齿在打颤一样:“那要多久啊?”
石嘎羧不确定,但既然对方问了,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专业的,己经荣获过一次三等功的民警,他有义务给这人一个明确的回答。
“三天后吧,三天后我回派出所。”
那女人点点头,“好,嘎羧哥,那三天后我去你单位找你,这么多年过去,你不记得我了,我也能够理解,就是……唉……”
女人说完,果决的转身就跑回那群讨饭人的队伍。
石嘎羧首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妈呀,可吓死他了……
突然身边传来兄弟怪声怪气的:“嘎羧哥~嘎羧哥~哈哈哈哈!”
石嘎羧瞬间红温,“学个毛啊学。”说完,一拳头就对着那人笑闹着打过去。
对嘛,这才是他石嘎羧从小一路打到大的兄弟们嘛,这多带劲,他怎么可能去跟一个莫名其妙住在寨子外的野丫头玩,还夸她好看?!
花朝阿姐小时候长得那么好看,他都没敢当面夸过呢。
当然,现在更好看,但是现在依然不敢当面夸。
每每想到这里,石嘎羧就觉得自己是个怂包,爷爷骂得一点都没错。
他怎么就不敢迈出那一步呢?
唉——!不急,今年自己和花朝阿姐才18岁,自己还能再努力两年,争取锻炼成能让花朝阿姐看得上的男人。
对面讨饭的队伍,见寨子外被守得铁桶一块,也就只能不情不愿的放弃这边,改道下一个村子。
村子不像寨子有寨门,她们怎么都能走进去。
自称叫兰香的女人,混迹在讨饭的人群中,眼中哪还有一点之前的瑟缩和娇羞。
她离开前,隔着人群,冷冷的盯了石嘎羧和寨子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龙花朝,石嘎羧,敢害她老爹被抓被伤,这个仇她吴香兰记住了,等她救出老爹,这笔账她再慢慢和你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