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将林默的呼吸都压得发闷。
他能听见苏璃指尖在激光笔开关上轻颤的咔嗒声，那频率和他腕表秒针跳动的节奏重叠——23:07，距离23:17还有十分钟。
"他们的瞳孔。"苏璃突然攥紧他的战术腰带，激光笔的红点在墙上游移，"和陈夜枭给小棠注射的药剂颜色一样。"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林默这才注意到那些摇摇晃晃逼近的身影脖颈处泛着青紫色针孔，银色锁链正从针孔里渗出暗红血珠，"是活体牵线木偶，锁链连的不是墙，是脊椎。"
手电筒的光斑扫过最近的男人，他的下颌脱臼般耷拉着，喉间发出幼犬呜咽似的声响，锁链摩擦石壁的刺响里混着骨节错位的脆裂。
林默的拇指抵在腕表内侧的凹陷处，那里藏着记忆碎片的感应区，西片碎片在意识里烧得发烫——如果现在用一片回溯一小时，能争取时间，但剩下的三片不够撑到破解机关。
"三、二、一。"苏璃突然低声数秒，激光笔在墙上划出三道交错的弧线，"月相符号的排列周期是十七分钟，23:15时第三道符号会和月光轨迹重合。"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巴，带着法医工具箱里福尔马林的冷香，"你拖延到15分，我需要八分钟校准机关。"
锁链声突然炸响在头顶。
林默抬枪的瞬间，手电筒"滋"地熄灭，彻底的黑暗里，他听见苏璃的激光笔"啪"地弹开，红点在墙上炸开，像一滴溅在宣纸上的血。
最近的"木偶"己经摸到了他的枪管，指尖冰凉如尸，林默反手用枪托砸中对方太阳穴，却听见骨头和金属碰撞的闷响——那具躯体里似乎塞了钢筋。
"往右三步！"苏璃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激光笔的红点突然刺向他左眼，他本能闭眼，再睁眼时，红点正钉在三米外的回廊转角。
那里的阴影里，六七个"木偶"正扶着墙列队，锁链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最前面那个的脸......林默的心脏猛跳——是昨天在便利店买烟的老头，额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芝麻糊。
"他们被标记了。"苏璃的激光笔开始快速闪烁，红点在墙上游走如蜂鸟，"陈夜枭用符号锁定了特定目标，小棠的医药箱里有标记喷雾，我在她的病例本里见过配方......"
"闭嘴！"林默低吼，他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转身时撞进一具僵硬的怀抱，腐臭的呼吸喷在耳后。
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却摸不到脉搏，只摸到皮下凸起的金属链条。
记忆碎片的灼烧感突然加剧，他想起三天前在停尸房，陈夜枭留下的纸条："用活人做导线，时间会更听话。"
"23:10。"苏璃的声音突然清晰，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某块青石板上，"这里是空的，敲三下。"林默用枪托砸下，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退开！"她猛地拽住他的防弹衣后领，两人踉跄着撞进侧边凹墙，身后传来"轰"的闷响——刚才站的位置，地面裂开半米宽的缝隙，涌出的腐水正顺着"木偶"的锁链往上爬。
"他们怕水。"林默抹了把脸上的腐液，腐臭熏得他鼻腔发酸，"陈夜枭的机关有漏洞。"他踢倒最近的"木偶"，对方栽进腐水里，锁链接触水面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响，幽蓝瞳孔瞬间熄灭。
苏璃的激光笔在墙上划出一连串符号，红点突然凝滞——"23:13，还有两分钟。"
就在这时，一道白亮的强光从身后回廊尽头射来，刺得林默睁不开眼。
密集的枪声紧接着炸响，子弹擦着他耳际钉进石壁，碎石溅在苏璃后颈，她闷哼一声，激光笔"当啷"掉在地上。
"是热成像狙击枪。"林默拽着她滚进左侧的小洞穴，洞口仅容两人蜷缩，他用身体挡住洞口，能感觉到苏璃的指甲掐进他背肌——她后腰在流血，刚才的碎石划开了伤口。
洞外传来脚步声，是正常人类的步频，不是"木偶"的拖沓。
"留一片记忆碎片。"苏璃突然咬他耳朵，温热的吐息混着血锈味，"他们没带夜视仪，强光暴露了位置。"林默的手指在她腰侧摸索，触到温热的血，胃里泛起酸水。
他闭眼启动时间回溯，记忆碎片在意识里碎成星屑，三秒前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重放：狙击枪的火光来自左侧第三个石柱后，持枪者是陈夜枭的副手老周，左小腿有旧伤，走路时会轻微拖地。
"等我信号。"他贴着苏璃耳边低语，从战术靴里摸出三棱刺。
洞外的脚步声停在洞口五步远，老周的咳嗽声混着烟味飘进来——他戒不了烟，这是林默三年前在毒贩窝点抓到他时就知道的弱点。
林默在黑暗中数到第七声咳嗽，突然窜出洞穴。
老周的枪口刚转向他，就被三棱刺挑飞，林默扣住他后颈撞向石壁，听见鼻骨碎裂的脆响。"陈夜枭在哪？"他用膝盖压着老周的旧伤，对方疼得翻白眼，"遗迹核心，石台上的水晶......他说你们会为了时间钥匙送死......还有你妹妹......"
"说清楚！"林默的指节捏得发白，苏璃从洞里摸出激光笔照着老周的脸，他这才看见对方后颈有个幽蓝符号——和"木偶"瞳孔的颜色一样。
老周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喉咙里发出陈夜枭的声音："林队，你妹妹的项圈炸弹，倒计时还有十分钟哦。"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扯下老周的衣领，后颈的符号正在渗出幽蓝液体。
苏璃用激光笔扫过符号，低声道："和墙上的一样，是定位标记。"她的手指按在林默腕间，脉搏快得像打鼓，"先去核心区，陈夜枭要的是水晶，妹妹的位置可能和它绑定。"
狭窄的通道里，林默背着苏璃攀爬，她的血渗进他衬衫，像团烧红的炭。
通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缝里漏出幽蓝光芒，苏璃的激光笔扫过门缝，"月相符号吻合，23:15到了。"
门内是座巨大的石室，中央石台上的水晶正随着月光明灭，每道月光穿过穹顶的孔洞，都会在水晶表面折射出流动的时间刻度。
林默刚迈出一步，地面突然震动，身后的青铜门"轰"地闭合。
"欢迎光临。"陈夜枭的声音从水晶后方传来，他穿着定制西装，手里的枪正对着林默心脏，"苏法医的伤，需要我叫救护车吗？
不过你妹妹的救护车，可能赶不上了。"他歪头笑，后颈的幽蓝符号和水晶的光同步闪烁，"你猜，是水晶先启动，还是炸弹先响？"
林默的耳中嗡嗡作响，他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苏璃在他背上动了动，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用两片记忆碎片，制造我们往门口跑的假象。
他的枪是改装过的，换弹需要三秒。"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写："我数到三，你往水晶跑，我引开他的注意力。"
"林队在想什么？"陈夜枭的枪口微微上移，对准苏璃的额头，"是时间钥匙，还是你妹妹？"
"想你枪法太烂。"林默突然启动时间回溯，两片记忆碎片在意识里炸开，他看见三秒后的自己抱着苏璃冲向门口，影子在墙上拉出狂奔的虚影。
陈夜枭的枪口转向虚影，林默趁机放下苏璃，她踉跄着扑向另一侧石壁，撞翻了陈夜枭准备的计时器。
"雕虫小技！"陈夜枭的瞳孔骤缩，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林默己经冲到水晶前。
水晶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妹妹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项圈上的数字在跳动：09:58:07。
"林默！"苏璃的尖叫混着枪声炸响，林默转身时，看见陈夜枭的枪口正冒着青烟，子弹擦着他肩膀飞过，在水晶表面留下焦痕。
他的手指按在记忆碎片感应区，最后两片碎片烫得几乎要灼伤神经——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洞穴外的腐水声突然变大，混着"木偶"锁链的刺响，陈夜枭的目光闪了闪。
林默抓住这个空隙，拽着苏璃扑向水晶，她的手指己经按在水晶底部的凹槽上，和墙上的符文完美契合。
"你以为......"陈夜枭的话被水晶的嗡鸣打断，林默听见妹妹的声音从水晶里传来，带着哭腔喊"哥"。
他的拇指重重按下感应区，记忆碎片的灼热感席卷全身，在子弹再次出膛的瞬间，他看见苏璃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和七日前灭门案现场的血光重叠。
下一秒，黑暗再次笼罩石室，只有水晶的幽光仍在明灭，映出陈夜枭扭曲的脸，以及他手中还在冒烟的枪口——子弹正以蜗牛般的速度穿过空气，即将洞穿林默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