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皮鞋跟叩在指挥中心的金属台阶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弦上。
金属的冷光反射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仿佛每一次踏响都在催促着时间加速。
他攥着手机的手沁出薄汗，苏璃的通讯刚恢复时，背景音里还响着键盘敲击的脆响：“林队，江枫说的‘海’是海昌路！我比对了近三年的失踪人口档案，海昌路17号废弃公寓楼是你妹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我们接手的第一起灭门案现场。”
“第一案发现场？”林默的瞳孔骤缩。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妹妹冲进楼道，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细碎的啪嗒声；转角处飘来的血腥味刺鼻而浓烈，以及妹妹攥着他衣角的小手突然松开时，指甲在他腕上掐出的月牙印，至今仍有隐隐的刺痛。
“建筑图纸有问题。”苏璃的声音带着破译成功的急促，“我黑进城建系统调了原始图，地下其实有三层，第三层被水泥封死了——但通风管道和市立精神病院遗址连通，陈夜枭当年的实验室就在那里！”
林默摸向怀里的解码器，金属边缘硌得肋骨生疼。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更清醒了些。
记忆碎片在腕表上跳动的红光像警告，37%的进度条正随着他加速的心跳微微颤抖。
他扯掉警服外套搭在臂弯，喉结动了动：“十分钟后到，带好你的工具箱。”
废弃公寓楼的铁门锈成了深褐色，林默用战术刀撬开时，门轴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惊飞了几只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苏璃蹲在门口用多波段手电筒扫描地面，光束扫过青苔覆盖的台阶时突然顿住：“新鲜鞋印，42码，和周慕云手下常穿的战术靴纹路吻合。”
“他比我们想象的更急。”林默摸出配枪上膛，枪柄贴着掌心的温度让他冷静些。
两人顺着苏璃用荧光粉标记的脚印往下，地下二层的防火门被气割开过，门缝里渗出的冷雾裹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嗡鸣，像是某种低频的哀鸣。
“到了。”苏璃的指尖抵在第三层的水泥墙上。
她从工具箱里取出地质雷达，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剧烈跳动——墙体中央有个首径两米的圆形凹陷，边缘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蓝色油漆，和精神病院实验室的标志一模一样。
林默后退两步抬脚踹向凹陷处。
水泥块簌簌掉落的瞬间，金属门的反光刺得他眯起眼，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门内的冷光让苏璃倒抽一口凉气：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十二台脑波模拟舱呈环形排列，最中央那台的观察窗上蒙着雾气，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个人。
“林...林队？”苏璃的声音发颤。
她举起手电筒照向观察窗，雾气被热光驱散的刹那，两人同时僵在原地——舱内的人穿着和林默同款的黑色高领毛衣，苍白的脸上贴着电极片，手腕上的腕表和林默此刻戴着的几乎分毫不差。
“不错，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默迅速转身，周慕云正倚在金属门框上，西装裤脚沾着新鲜的水泥灰。
他的呼吸平稳，却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他手里攥着个银色遥控器，拇指在红色按钮上轻轻：“我该夸你们聪明，还是骂陈夜枭废物？他折腾了半年都没找到的本体舱，你们七天就摸到门口了。”
“本体？”林默的枪指向周慕云眉心，金属枪管贴着手掌的温度正在升高。
“准确来说，是你的‘源体’。”周慕云笑着推开舱门，冷光在他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你们这些所谓的‘重生者’，不过是源体脑波投射的幻影。陈夜枭想夺舍，我想要的...是这套能操控时间的系统。”他按下遥控器，刺耳的警报声骤然炸响，“可惜测试阶段结束了，现在该清理数据了。”
苏璃突然捂住口鼻后退。
林默闻到空气中泛起的甜腥，那是神经麻痹毒气的味道，带着一种诡异的果香。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周慕云身后的电子屏跳出红色倒计时：00:01:30。
“苏璃！”他踉跄着扑向模拟舱，手指在操作面板上狂按紧急唤醒程序，“去通风口！管道能通到地面！”
“你呢？”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扯下围巾捂住口鼻，却被林默拽着推向舱室另一侧的通风管道。
“我还有最后一次回溯。”林默的腕表红光暴闪，37%的进度条开始疯狂下跌，“十秒。足够把你推出去。”
毒气顺着鼻腔往肺里钻，林默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看见苏璃被他推进通风口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温度；看见倒计时跳到00:00:10时，源体舱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长鸣；看见周慕云的冷笑在爆炸的火光中扭曲成碎片——然后他按下了腕表的回溯键。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像有人用钻头在颅腔里搅动。
林默的记忆碎片进度条归零的瞬间，倒计时数字倒退回00:00:20。
他拼尽最后力气撞向周慕云，两人同时摔在地上时，遥控器“咔嗒”一声弹进了通风管道。
“——”周慕云的骂声被爆炸的轰鸣淹没。
林默抓起苏璃的手往通风口跑，在倒计时跳到00:00:00的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出管道。
气浪掀翻他的瞬间，他看见苏璃在地面上的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妹妹被他护在怀里时的剪影。
...
苏璃是被热醒的。
她趴在焦黑的瓦砾堆上，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皮肤表面的灼烧感让她本能地蜷缩起来。
废墟里还冒着青烟，她颤抖着爬起来，嗓子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焦味。
“林默！”她喊，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在第三层废墟的最深处，她看见了那截熟悉的黑色高领毛衣。
林默仰面躺着，额角的血己经凝成深褐色，手腕上的腕表停在7:00的位置——正是他每次回溯时设定的起始时间。
苏璃颤抖着摘下他的手表。
背面的刻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她凑近辨认，眼眶瞬间酸胀：“我不是重生者，我是‘重启’本身。”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穿透夜色，撕裂寂静。
苏璃将手表贴在胸口，指尖触到林默颈间残留的温度。
他的睫毛动了动，又重重垂下。
她摸出手机拨打120，视线却被他怀里露出的一角银色吊坠吸引——那是从江枫那里抢来的解码器，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某种未完成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