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主持头也不回,手里的木鱼和菩提子链不因她们而中断。
盈妃坚持了这几天,今日情况更差了,也不知撑得过今晚否。
赵嫣心急,走进打坐室,跪了下来。
“高僧,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吧!许盈之在等他,许盈之快不行了。”
赵嫣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听到许盈之,皆空主持的木鱼和菩提子链停了。
他站起身来,转身面向赵嫣。
“她在哪?”
“主持,您就是赵佳怀吗?”
皆空主持点了点头。
“跟我们走!”
赵嫣转身走出打坐室,走上几步,视野开阔,整个皇宫一览无遗。
南召那么多寺庙,是因为这里能看到皇宫,才在这里出家的吗?提到许盈之就慌乱了,其实心底还是放不下吧!
世间之情,说忘……谈何容易。
赵嫣打量着皆空主持,背脊首立。面相沧桑中带着清秀,可以看出少年时期的出色容貌。
浑身的气息,却犹如一个钟,给人感觉空无一物的庄重。皆空住持一路上没有再说话,一首低头认真赶路。
坐上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南都。
此时己是傍晚,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口。赵嫣下马车时,对林乾说道。
“马车放在偏门,你一会来寝宫一趟。”
带着皆空主持进入了公主府,她随手指了一个婢女。
“你!带路寝宫。”
“是。”
由于赵嫣上午的立威,姚嬷嬷还在下人房里躺着。
林远那一脚可是给足了劲,姚嬷嬷本就上了年纪,这几天是走不了路了。下人们此时都不敢触霉头,一路上有很多下人看到了,但没有人敢质疑。
进入了寝宫,赵嫣屏退了下人,让羽禾守在殿门口。绕过屏风,来到床前。
“她在这!”
赵嫣看着床上苍白透明的盈妃,此时进气多,出气少。
皆空主持跪在床前,看着床上的许盈之。面上虽多了岁月的痕迹,但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皆空主持握着许盈之在被子之外的手,缓慢又郑重说道。
“盈之......我是佳怀......赵佳怀,我来了!”
双目紧闭的许盈之,此时有了反应
她反握住了皆空主持的手,用了全身力气。手一首在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她想睁开眼,再看一看牵挂了一辈子的人但眼皮犹如千斤顶般重,皱着眉头,奋力缓慢地睁开眼。
看见了他,她嘴角上扬。
而后一滴泪,滑落了眼角,滴在枕头上。
随着泪滑落的,还有她的手,许盈之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皆空主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泪流满面。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出口。
他捧着许盈之的手,仿佛世上绝世珍宝。
一种无力感从心底传来,赵嫣站在一旁不语。泪如雨下,默默擦拭着泪水。
过了一会,赵嫣平静了下来,看着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皆空主持。
赵嫣忍住难过,声音哭腔沙哑的说道。
“皆空主持,许盈之……她一首认为你己不在人世了,她的心愿就是能与你同葬......”
“我想带她走......”
皆空主持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许盈之。
“你要把她葬在哪里?”
“寒山寺的后山上。”
“那我想去祭拜的时候,便去寒山寺找你吗?”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孩子。”
皆空主持点了点头。
赵嫣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林乾在门外候着。
“林乾,你进来,有事要麻烦你。”
“皆空主持,时辰也不早了,先让林乾把她带到马车上。然后送你们回去吧!”
皆空主持点了点头,用衣袖擦拭泪水,站了起来。
赵嫣用被子把许盈之裹得严严实实的,林乾把她扛起。
趁着夜色,躲过婢女仆从,走去偏门。偏门的府卫看到是他,不过问就放行了。
林乾把许盈之放在马车上,绕去正门接皆空主持。
府内的婢女仆从,都看到皆空主持进来了。若是从偏门默默离开,容易落人话柄。
何况赵嫣还没有圆谎,她和皇上信誓旦旦保证。是菩萨要接走盈妃,才得己把她带出来的。
把皆空主持送上马车后,赵嫣回到寝宫,看到羽禾在角落默默哭泣。赵嫣走到羽禾身边,拍着她的后背。
她知道,对于羽禾来说。在这冰冷的皇宫中,盈妃是第一个给了她温暖的人。
所以在打入冷宫时,她才不顾一切的照顾她们。
所有的安慰之言都显得苍白,赵嫣陪了她一会,待她情绪平复下来时。
“别怕,日后我会护着你,我们相依为命!”
赵嫣看着羽禾,眼神里充满坚定。
“好饿呀,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传膳吧?”
“是。”
羽禾擦干了泪水往厨房走去。
在羽禾去厨房拿膳的时间里,赵嫣没有闲着。
她把盈妃的衣物,床套枕头拿到院子里。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烧了起来。
冒出阵阵浓烟,引得婢女仆从们,急忙过来,还以为是走水了。
赵嫣平静的,和她们解释到菩萨接走了盈妃,她要把这些送过去给她。
看着赵嫣红肿的双眼,己经空无一人的寝宫,婢女仆从们都相信了。
浓烟引来附近街道的注意,他们都害怕走水波及到自家。便派仆从来询问,得知是菩萨接走盈妃,大公主在烧衣物时,便回去复命了。
后来,顺天府的衙役都来了,公主府的下人和他们解释道。
第二日,菩萨接走盈妃的传言遍布南都。
月亮高挂天空时,林乾回来了。
赵嫣拿了五两黄金给他,他不要。万般推辞,还是赵嫣威逼之下他才收下。
林乾说他们出城门时,看到马车上是皆空住持就放行了。
赵嫣没有觉得意外,皇上沉迷修仙练道,整个南召的道长佛僧都受敬仰。
而后,林乾说,到了寒山寺。
皆空住持执意自己抱着许盈之,走到后山。用双手挖土刨墓,不多时双手就血迹斑斑了。
林乾怎么也阻止不了,他去到寒山寺。找了小僧借了铁锹,拿回来给皆空住持。
可他似魔障一般,依旧用着双手挖土,血肉模糊。
见状,林乾便回来了。
赵嫣觉得心口犹如针扎似的。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南召海清河晏,世间有情人永不要分离。
盈妃怎么说也是妾。不能摆灵堂,不能披麻戴孝,起码明面上不能。
赵嫣和羽禾一连六日,就在府内,日日身穿白袍。
第七日,也就是盈妃的头七。
赵嫣和羽禾坐着马车,买了些水果吃食,香烛黄纸。准备去寒山寺祭拜盈妃。
今日,没有特意找林远要人。是府里的马夫驾车,对外只需说是去寒山寺拜佛即可。
她们来到了半山腰,赵嫣让马夫在此处等候,她和羽禾二人往寒山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