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安以为厉封会生气。
他答应好要来,却临时变卦,厉封的妈妈现在大概己经在家里做饭,为了迎接他这个“同学”。
可厉封没有,他眼里只有心疼,小心翼翼捧起林时安的手。
“好,安安,我送你回家。”
林时安忍不住看他,厉封不只是说说,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叫车软件。
他是真的打算送他回去。
林时安又觉得愧疚。
厉封从没有明确的向他表达什么,他只说他是来报恩,并没有说会和他在一起。
自作多情的明明是自己,怎么也不该把后果强加于别人。
林时安按住了他的手机,“算了,去你家吧。”
厉封愣了愣,看林时安。
“安安……你……”
“我没事了。”
林时安摸了摸身上的羽绒服,想还给厉封,可又真的太冷。
犹豫不决时,厉封己经身上的围巾戴在了他脖子上。
“这个也戴着。”
林时安看厉封,他身上只剩了一件单薄的卫衣。
“那你呢?”他问。
“我不冷。”
他提起地上的礼品盒子,红着眼睛朝林时安笑。
“我们走吧,安安,很近。”
“……好。”
林时安跟在他身后。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林时安抬头看身前的人,那道背影和往常无异,可他还是首觉的感觉出,厉封在哭,默默的流着泪。
他有点好奇他们“前世”的纠葛,开始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他解释不了厉封无条件的好。
又或许邱晴说得对,他是为了钱?
可他明明一分钱都没和自己要过,哪怕他那么需要。
林时安有点害怕,他不相信,也没法接受这样无条件的好。
他从未这样被对待过。
曾经他以为他至少有妈妈,可后来他才发现,他也并非她的第一选择。
没人会将他列为第一选择。
林时安想,如果他喜欢厉封,总应该用什么办法留住他,而不是患得患失,反复纠结。
思绪被打断,厉封回头看他。
“马上到了。”
他指向不远处的小区,“就在那边。”
“嗯。”
*
厉封家住在一座老小区里。
光秃秃的树枝穿插在矮密的楼房间,墙皮是晒旧的砖红。因为放假,很多单元门挤着私家车辆,孩子们的嬉笑声从窗缝中溜出,点缀出浓浓烟火气。
林时安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却觉得很熟悉。
他深呼一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厉封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眼尾的红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极为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我家在一层,那边那个防盗窗就是。”
林时安顺着厉封指得地方看过去,窗边立着一棵光秃秃的矮树,窗户开了一道缝,白色的热气从那条缝隙里飘了出来。
“好香啊。”林时安说。
“嗯,我妈在做饭了。”
敲门的时候,林时安又开始忐忑。
厉封调侃他:“别紧张,我妈很好的。”
“……嗯。”
轻快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是小封么?”
“嗯。”
“来啦,”厉芯阳笑着拉开门,身上还挂着水冰月的围裙。
“你们回来啦。”她笑着说。
林时安一怔。
他盯着厉芯阳看了好几眼,本来准备好的问候语噎在了嗓子里,半天才哑声开口。
“……是您?”
“诶?”厉芯阳看着他,眨了眨眼,“你不是那天在天台上的那个孩子?”
*
厉封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晚到了两个月,林时安为什么会活下来。
他以为只是上天怜悯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从未想过,原来那一天,是厉芯阳救下了他。
厉芯阳笑着,语气平常。
“你忘了么,那天你闯祸打架,我被叫到学校去,老师罚你扫操场,我就在教学楼附近等你,本来想等你一起回去的,正好看到安安在楼顶看星星。”
“对了,”厉芯阳转过头,看林时安,“我叫你安安可以么?小封总在家这么叫你。”
“嗯。”林时安点头。
厉芯阳弯弯眼睛,继续说:“那天晚上天气可好了,我心想在楼顶上肯定能看到好风景,就也跟着上去了。”
“然后就认识安安啦,这么说来,我比你还要早认识安安呢。”
林时安垂下眸来。
他知道,厉芯阳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要保全自己的尊严。
那一晚他是打算跳下去的。
那几个月他活在黑暗里,唐薇晴死死拽着他,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试图将他治好。
可他不相信,他早就治不好了,他偷偷停了医生开得药,任凭自己越陷越深。
那一晚,他本来是想死的。
是厉芯阳让他活了下去。
其实他们没聊什么,只是一些家常话,厉芯阳告诉他,她的儿子也在这所学校,他从小就喜欢出风头,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大明星,然后她问林时安,以后想要做什么。
林时安想了很久很久才回答。
“想回家,我家在一个小岛上,我想在小岛上做个钢琴老师。”
“你会弹钢琴呀?”厉芯阳眼里映着柔和的星光,“真棒啊,从小学钢琴是不是很辛苦?”
林时安认真想了想。
辛苦么?
好像是有一些。
厉芯阳攥起他的手,“那要好好加油啊,做一个钢琴老师,不辜负小时候努力的自己。”
“……嗯。”
林时安埋下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没准你能和我儿子成为朋友呢。”厉芯阳问他。
林时安摇头,笑着说:“不了,我想回家了。”
“好,那我们一起下楼?”
“……好。”
那之后,林时安开始吃药。
他的病似乎完全好了,他恢复正常,即便西周依旧漆黑一片,他却有了一个方向。
再然后,他遇到了厉封。
一束彩色的光照了进来,足够夺目,却也扰得他心神不宁。
林时安没想到,他会是她的儿子。
他轻轻笑了笑,随即想到厉芯阳有心脏病的事,紧张地看向她。
“怎么了?”厉芯阳看他。
林时安吱唔道:“您的身体……厉封说,您前几天不舒服。”
“哎呀,”厉芯阳开朗地笑着,“小封总是喜欢夸张,我没事的,你们坐一会,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帮您。”林时安赶紧起身。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厉芯阳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指着正在沙发上发愣的厉封,“小封来帮我就行了。”
林时安有些无措地立在原地。
厉芯阳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不然你来帮我洗菜?”
“……好!”